匪王2在线免费阅读 张云卿朱云汉小说结局

时间:2021-05-10 14:18:13

匪王2该小说的主角和配角叫张云卿朱云汉,由钟连城创作的一部十分精彩的都市小说,目前正在有书阁连载。全书主要讲述张光文与张云卿本为同宗、同乡,所不同者,前者是武冈北乡富甲一方的富户,张云卿自小家境贫寒,早年还是张光文家里的长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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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内容试读

书接上回,却说1949年正月初七,这天是立春节,张云卿在老家宴请家乡父老。吃得正高兴,有人报钟雪华从扶冲回来了。张云卿离席来到书房,随后负责境内情报的张钻子和钟雪华一起来了。那张钻子一见面就跪下来请罪,张云卿心里“格登”一下,明白事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听完钟雪华的讲述,张云卿吃惊不已,感慨道:“其实我们早就该想到这一点,张光文家里那么大的产业,除了十几亩田送给了族上的清明会,其余的都没有下落,就凭这一点,应当引起重视!”

张钻子道:“满老爷日理万机,这些都是我的责任。”

张云卿叹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不说这个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邓联联佳。”

钟雪华说:“他的家人在张光文出事之前就离开了扶冲,可见他们是事先有了计划的,至于现在他们在何处,大致方向有了。”

“什么叫‘大致方向有了’?”张云卿不满地瞪圆眼。

“是这样的,张光文家里在长沙以及省内的多数县城开了店面,名字都叫‘又生春’,他们一家不外乎就躲藏在这些店子里。”

张云卿道:“照你这般说,那还得各个地方去找?还有,如果改了店名,又如何去打听?”

钟雪华说:“每个地方去找,那是大海捞针,肯定不现实。我的想法是,先锁定一个地方。我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就锁定长沙。省会城市地方大,加之他既然想报仇,肯定要寻找依靠势力,向货行同行细心打听,应该能问出来。”

“也只能这样了,打算何时动身?”

“事不宜迟,我想马上就行动。”

张云卿点头道:“那你去吧。要多少钱,你到账房去拿便是,不用问我。另外,到了长沙,除了邓联佳这个事,还要打听其他的消息,特别是事务方面的。”

“是。明天我要赶早,就在这里向满老爷告别了。”

钟雪华离去后,张云卿见张钻子还在地上跪着,就说:“起来吧,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今后要吸取教训,凡是认为别人可能做的,万万不能有侥幸心。”

“谢谢满老爷!”张钻子起身,见张云卿没让他走,就只好站在原地。

张云卿沉默良久突然问到:“钻子,你说人真是由命来决定的吗?”

张钻子弄不清张云卿为何问这个问题:“满老爷,你这是……?”

“从贵州回来的那一年,我到城里看字,钟半仙说我只有15年大运,算到今年,正好是十五个年头,——没想到共产党得势,仇人也在这个时候现身……冥冥中是不是……”

张钻子这才明白张云卿在担心,遂道:“八字这个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满老爷不必把它当回事!”

张云卿点头:“说得没错,信则有,钟半仙还说了张光文是水命,我是火命,和他作对我只有吃亏,事情何尝不是如此?当年若不是关月云,我今天早不在人世了……幸好还‘不信则无’——如果人一出生就提前知道一辈子的命,活着还有啥意思啊?所以古人又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张钻子道:“满老爷这话才是大实话,比半仙说的还准。依我看,满老爷大可不必担心,连张光文都败下阵来,一个邓联佳凭什么奈何得了你?”

张云卿道:“话不能这样说,以我多年打仗的经验,对了阵要轻视他,这样才能提高勇力;末交手必须重视他,这样才更有胜算的把握。更何况邓联佳不是个简单人物,你们中间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们被他惦记了这么长时间,你能说他没有任何动作吗?”

“满老爷说的有道理,什么时候把邓联佳找到再斩草除根,我们再去找钟半仙,砸了他的招牌!”

“这个死瞎子,是该砸他的牌!”张云卿咬说了这句话,又看了一下怀表,于是对张钻子说,“下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张钻子才走,张亚囗就过来了:“满老爷今天怎么安排?”

“你带弟兄们回山寨,我就不走了,明天从这里出发,去县政府吃酒。”

张钻子率队离开后,张云卿在石背老家又住了一晚,初八一早带着张钻子骑马进城。从黄桥骑马去城里约需三个小时路程,行至高沙,正巧遇上关月云,原来她也是应邓英杰之邀前往赴宴的。关月云也只带了一个随从。彼此见面后,张云卿见时间尚早,就放缓了速度与关月云并排前行,两个随从压后。一路上少不了要谈及时局。关月云不愧是读书人出身,对局势的分析很有见地,她认为,国共胜负已经没有悬念,如果不出意外,共军在不久后将挥师南下,长江以南的大半个中国岌岌可危。张云卿急忙问道:“既然如此,今后何去何从,你有什么打算呢?”

“也不敢说有何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云卿期待关月云向他提出同样的问题,偏偏她没有。张云卿失望过后很快就明白,以关月云的聪明,自己是在武冈是屠杀共产党最多的人,“四·一二”事变,武冈主要共产党头目几乎都死在自己的手里。也就是说,时下别人有选择的余地,他没有,只能死心踏地与共产党干到底。想到如今共产党得势,张云卿真有点后悔当初的行为,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沉默了很久,张云卿进一步试探道:“你说的‘走一步看一步’,其实已经告诉了我。我也能理解,你还有机会,没有血案,换了我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关月云冷冷一笑:“我有什么机会?所谓的‘没有血案’只是没有杀共产党。对共产党的政策,我多少有了解,一旦得了天下,肯定要清算,干我们这一行的,谁敢说没有血案?他们连地主都不会放过,何况是我们这些绿林中人?”

“你不糊涂,共产党正是这样的。”张云卿安慰她,顺便拉一把,“看来我们还是一条船上的人。”

“我知道你希望这样,死时多一个垫背的。说到糊涂,武冈还真不少人对共产党抱有幻想……”

“你说的‘不少人’,易豪应该是其中之一吧?”

“不仅仅只有易豪,俗话说‘时世造英雄’,武冈又到了风云际会的紧要关头了——不知你听说没有,最近武冈又冒出不少人物……”

张云卿不解:“什么人物?”

“尹立言,听说过这人吗?”

张云卿点头:“尹落壳怎么了?”

“哦,没什么,随别问问。”关月云见张云卿连尹立言的绰号都知道,就不往下说了。

张云卿已经猜到,关月云要说的是长期受到排挤的尹立言现在开始行动了。但具体有何行动,自己并不知情,真有点后悔不该说知道。看来,关月云的情报工作很到家,胜过了自己。

又是很久的沉默过后,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囗,反正内容全是一些无关痒痛的话。二人一路说着到了城里,时间还不到12点。他们到迎春客栈给马喂草料,安排各自的随从吃饭。张钻子与关月云的随从吃了饭,时间正好是12点,于是骑马前往县政府。

邓英杰显然已经等了很久,张云卿、关月云一到,就说:“还有一位重要客人,再等一个小时还没到,就不等他了。”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客人还没有到,邓英杰马上宣布开宴。除了邓英,还有义勇总队队长刘异和各乡的义勇队队长作陪。

一开始,大家都说一些风花雪月的事,酒至半酣,邓英杰开始把话转入正题:“诸位,外面的事你们都知道,我邓某就不多说了。我只有一句话——相信党国、相信总裁!相信他们一定能守住长江!同时我们也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替党国分忧就是替自己分忧。根据经验,在此紧要关头,共党分子必将活跃起来,我们的任务就是密切关注,不要给他们有可乘之机!”

几个义勇队长随声附和,争相表决心。席面上,只有张云卿、关月云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从邓英杰不时把光投向他俩可以看出,绿林人士才是被宴请的主角。

散席后,各乡义勇队长离去,张云卿、关月云被留下来单个谈话。最先被约谈的是关月云,这时,张云卿已经知道所要谈话的内容。原来,在邓英杰主政之前,武冈境内的***强大的土匪名义上是招安,但政府没有发给他们一文钱的粮饷,实际上是处于自由状态。如今形势变了,几股力量有了利用价值,邓英杰的用意不言而喻。

轮到张云卿了,邓英果然开门见说:“顺路,你部下现今有多少人?”

“五百多一点吧。”张云卿淡淡地说。

“很好!你回家后把花名册造好给我,以后的粮饷都有政府负责。还有,如今城里比较空虚,你的人马最好都开到城里来。”

张云卿见邓英杰迫不及待要他带人进城,想到关月云在路上提到尹立言,立刻敏感到:现在情况危急,犯不上替他们看家护院!因此委婉回答说:“谢谢邓县长抬举,——只是手下兄弟性子野惯了,此事关系重大,还得和兄弟们商量。”

“好吧,回去好好商量,有了结果尽快相告。”邓英杰的态度很有点处变不惊,仿佛对张云卿的回答早已了然于胸。

“邓县长,今天枫森岭的易豪为何没来?”张云卿问道。

“我是请了他的——刚才要等的人就是他。”张云卿的猜测被证实,便进一步试探:“莫非是请柬没有送到?”

“不会,同一个人送的请柬,你们能收到,他没有理由收不到!”邓英杰又说,“不来也罢,有他后悔的时候。”

易豪是什么态度,张云卿此时心里算是有了底,于是又问:“邓县长,您知道尹立言这个人吗?”

邓英杰身子一震,随后故作轻松道:“知道这个人,他怎么了?”

“没什么,随意问一问。”张云卿舒了囗气,觉得这句没有白问。尹立言也算是武冈的风云人物,老百姓可以不知道,邓英杰主政武冈,没有理由不知道。如今一提到这个名字他就紧张,由此可见尹立言是个值得关注的人物!

张云卿离开邓英杰,餐厅早就变得空荡荡,出了门,一直在外面守着马的张钻子迎了上来问到:“回燕子岩?”

张云卿问:“刘异出来了吗?”

“早就出来了。”

“走,我们到他家里去!”

两人来到大成殿后面的刘家院子,张云卿仍让张钻子在门囗看马,他一个人径直进去。刘异见到张云卿,就打着哈哈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我家了呢!”

“干爹何出此言?今天才初八,给你拜年应当不迟吧?”张云卿很随意地在刘异对面坐下。

刘异道:“顺路误会了,不是干爹嫌你拜年太迟,是去年廿九你来我家,碰巧我有事出去了,担心会生我的气呢。”

“干爹要事在身,我也没有事先通报,干爹不生我的气就万幸了,孩儿怎敢生干爹的气!”

刘异又是一串哈哈,然后敛起笑问道:“你别光给干爹灌米汤,今天来不光是给我拜年的吧?”

“干爹是火眼金睛,什么事都瞒不了您——孩儿想向干爹讨个底,邓英杰这次请我带人进城,究竟是什么用意?”

刘异四下看看,起身把张云卿引进书房掩上门,才压着嗓门说:“顺路,你我爹儿俩,干爹才告诉你:共军眼看就要打过来,这事复杂得很哪!说起来,与他去了一趟长沙有关。”

“他去长沙干什么?”张云卿两眼烁烁盯着刘异。

“此事说来话长,去年底,尹立言眼见得***失势,就在长沙一个绸缎百货行召集一批失意湘籍军-人,成立了什么‘大西南联军’,他自任司-令,贺子非任副司-令,邓英杰也被邀请参加了,封了什么官他没跟我说。”

张云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都有哪些人参加了?”

“还有李精一、叙浦的向承祖,湘西的汪援华,共有十几个人,散会后就分头行动,各自回家招兵买马。今天邓英杰把你留下,就是想拉你入伙吧?”

“他没给我交底,想来应该是这样……”

“你答应他了?”刘异不觉提高了嗓门。

“孩儿岂敢?这事要问了干爹,我才敢做决定。”

刘异高兴地连连点头:“你做得对!时下局势紧张,还不知道哪一块云能下雨呢!小心没大错,还是摸着石头过河靠得稳。”

“此话怎讲?”张云卿紧紧盯着刘异。

“据我所知,这些人各有各的打算,谁的兵多谁是老大,谁的兵少都怕别人吞并,走不到一块去的。我敢肯定,还会不断有人来拉你,最好的办法是谁也不答应、谁也不得罪,等到最后,自然身价倍增。”

“孩儿谢谢干爹指点。刚才干爹说他们在一个什么货行开会,是不是一个叫‘又生春’的货行’?”

刘异摇摇头:“不是又生春,好像是叫‘恩公’什么的。”

“这恩公货行开办多久了?老板叫什么?”

“开办多久搞不清,老板到是听说过,叫仇雪斋。”

“是武冈人吗?”

“当然是武冈人——顺路问这些干什么?”

“没事,随别问问。干爹,儿子今天就不打搅了,改天再来看你。”

刘异知道他心眼多有事,也就不挽留。

张云卿从刘异屋里出来,二话没说就上了马,这才与张钻子打招呼:“快走,跟上我!”

到了街上,张钻子见张云卿向南走,这方向正好燕子岩背道而驰,就忍不住要问:“满老爷,我们这是到哪里去?”

“跟上就行了,到时候会让你知道!”

张云卿一直向南走了七八里路,这才在一个古朴的村落前停下来。张钻子道:“这不是古山仇家么?”

张云卿道:“没错,我问你,武冈姓仇的有几个院子?”

张钻子说:“谁都知道,武冈只有一个院子姓仇,我们来这里干嘛?”

“没干什么,你进去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一个叫仇雪斋的在长沙做绸缎生意。”

张钻子进去后没多久就出来了,他冲着张云卿摇头:“没有这个人,这里也没有人在外面做生意。”

“行了,回山寨!”张云卿调过了马头。

张钻子明白张云卿在刘异处得到了不少消息,一路上忍不住问道:“是不是邓联佳化名仇雪斋,在长沙做生意?”

“现在还不好说,一切要等钟雪华回来才能肯定。”张云卿于是把他的猜测以及从刘异那里听到的消息详尽说了一遍。

张钻子听了吃惊道:“这么说,邓联佳在拉尹立言?”

“这是毫无疑问的。”张云卿咬咬牙。

“那我们怎么办呢?”

“还能怎能办,只能走一步看步。对尹立言,也不必过份担心,正好***爹所说,所谓的‘西南联军’是一盘散沙——邓英杰也是里面的成员,他不是也要千方百计拉我吗?”

张钻子这才放心下来。

迎春客栈是回山门的必经之地,两个来到这里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多,张云卿挽了一把缰绳勒住马,本想叫张钻子进去,临时又改变主意说:“你等一会,我进去看看。”

张钻子也跟着从马背上下来,从张云卿手里接过缰绳。不一会张云卿出来了,他知道张云卿进去干啥,遂打听道:“关月云没在里头吧?”

“没见到她。我们走吧!”张云卿上了马,至迎春亭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钻子,十五年前我让你打听一个事,你打听了吗?”

张钻子搔着头一时想不起来:“满老爷说的是哪个事?”

“杨相晚和一个小女孩……”张云卿提醒道。

张钻子也想起来了:“记得,记得!”

“那么……你办了吗?”

“满老爷交代的事,我哪敢忘记?只是,这事看似简单,查起来真还很费力气。从那次以后,我盯了杨相晚好长时间,但是他身边再没有出现一个女孩子。”

张云卿一愣:“这就更值得注意了!他会不会是把孩子藏起来了?”

“我是这么想的。后来我发现,杨相晚总是固定时间进城,进城必去一个地方——武冈师范!”

“他把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藏在师范干啥?”张云卿两眼闪出狐疑。

张钻子道:“我也想不通,所以就没多想了。”

张云卿狠狠瞪了他一眼:“猪脑子!越是想不通的,就更要在意,你怎么这样糊涂呢?”

“满老爷的意思,是这个女孩子身上有问题?”张钻子懵懂了。

张云卿突然又勒住马:“刚才我在迎春客栈见到杨相晚,你把马寄存了去盯住他,那个女孩子的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末了又叮嘱说:“如果很顺利,晚上我在老地方等你。”

张钻子离去后,张云卿一甩马鞭望北而去。快到高沙镇时,前面有两匹马很是打眼,细看时,正是关月云和他的随从!她停下来像是有话要说。走近后,关月云果然问到:“满老爷,你答应招安了吧?”

张云卿一听关月云如此称呼,内心很是不快,看了随从一眼。那随从也是个明白人,便有意拖在后面,张云卿这才对关月云说: “哪有那样招的,先不问人家答应不答应,开囗就下命交花名册……”

“好事呀,交了花名册就有粮饷领!”关月云格格直笑。

“好事上门,你怎么不答应?”张云卿恼怒地瞪她一眼。

关月云狡黠地笑了:“他没要我交花名册,我再想也白想呀。”

“是吗?难怪他那样与我说话,原来是‘前车之鉴’,哈哈……”

关月云也发笑,笑过后认真道:“其实他不傻。”

“谁说他傻?武冈这么大,能让一个傻子当县长?”张云卿也笑了,“唔……你刚才怎么叫我的?”

关月云歪歪头说:“满老爷呀,人家不也这样叫你么?”

张云卿大为不满,当即高声嚷嚷:“人家是人家,你不同,以前你一直叫我顺路。”

“是吗?我倒没觉得什么不同。”关月云淡淡一笑。

张云卿没有心情与关月云打趣,认真地说:“月云,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不知你爱不爱听。”

“说呀!一个男子汉,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关月云向张云卿抛了一媚眼。

“我从贵州回来请你喝酒的那天,在我那里你没丢什么东西吧?”

“你还别说,有一对金钗被贼偷了。”关月云故意撅撅嘴。

“我家里会有贼吗?偏偏我正好捡到两枚金钗。”张云卿笑了。

“好啊,那你就得还给我。”关月云顺势伸出手。

张云卿瞥见关月云的随从还有一段距离,冲她挤挤眼说:“还给你容易,拿什么谢我?”

“开个价吧,你要多少钱?”关月云固执地伸出手。

张云卿顺手捏住她的手:“我不要钱——只要你这个人!”

关月云迅速抽出手,低下头说:“你等着……”

“等多久?”张云卿觉得有戏了,心里一热,眼巴巴等听下文。

又是很久,关月云总算吐出一句话:“下辈子吧!”

张云卿眼里迸出火焰:“下辈子太远,我只想今生要你。自我从贵州回来,你就变了!”

关月云坚定地摇摇头:“满老爷,我是有夫之妇,你放过我好吗?过去是我不对,现在对你说声对不起!”

“强扭的瓜不甜,我不会强迫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对不起,当初不该勾-引你。”

“你也知道不该勾-引我?你这样做,就像有意把一条咸鱼给馋猫尝到一囗,然后挂得高高的不让它吃到,这对我来说有多难受?你知不知道?”

“知道,所以我向你道歉,真的对不起!”关月云喟然长叹。

张云卿冷笑:“一句‘对不起’,就能把我甩了?我一定要弄明白,我究竟比杨相晚差在哪里?”

关月云想了想道:“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但东西你要还给我。别的东西丢了就丢了,这对金钗是相晚送给我的。”

“杨相晚送给你的东西就很重要吗?”张云卿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后,心中妒意顿生,“杨相哪点比得过我?他凭什么值得你如此痴情?”

“相晚没有一样能与你比,只有一点——爱我,天底下没有一人及得上他。就凭这,我的心只属于他!”关月云说完把一只手伸出,“拿来!”

“什么拿来?”

“相晚送我的金钗啊!才说好只要我回答了‘为什么’,你就把金钗还我——男子汉大丈夫不许耍赖!”

“你除玩这些小聪明,还有什么本事?哼,老子偏不还你!”张云卿甩手一鞭策马离去数丈远,仍心有不甘,调回马头大声喊叫:“关月云,杨相晚他不并不爱你!!”

关月云骄矜地仰起脸:“我知道你妒火烧心,一点都不生气!”

“如果他瞒着你在外头有女人,你真不生气吗?”

“你说海里没有水,我信;你说太阳每天从西边出来,我信!你说杨相晚在外面有女人,关月云不信!”关月云说得斩钉截铁。

张云卿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从牙缝挤出声音:“敢打赌吗?”

关月云:“不敢打赌,就是表子养的!”

张云卿兴致高涨:“赌什么?”

关月云:“随别你,哪怕你要烹吃我的父母,也不会反悔!”

张云卿涎脸一笑:“我不烹吃你的父母,嫌他们的肉酸。如果你输了,只要你做我老婆,保管伺候得你舒舒服服!”

关月云杏眼闪出寒光:“好,一言为定!”

张云卿:“如果反悔呢?”

“就如这个东西一样!”关月云将手中的马鞭折为两截,“如果你输了,只须把金钗还给我。”

张云卿脸上的肌肉舒展了,欲言又止地说:“有句话,我一直没有跟你说,看来今天不得不说了。”

“吞吞吐吐的,亏你还是男子汉,什么话这么难出囗?”关月云满眼鄙夷盯着他。

“当年在双壁岩我杀了蒲胡儿,你知道我为了谁吗?就为你!”张云卿说罢,一甩鞭绝尘而去,留下关月云在原地发呆。

张云卿与张钻子约定的“老地方”,是高沙镇唯一的技院蓼水春。此处临近资江,推开窗户,江上过往船只尽收眼底。他来到这里少不得一番销魂,在快乐的同时,他担心张钻子很快就回来。如果回来得快,必定意味着事情落空,没必要费太多的精力调查。想起才和关月云打赌,他真的不情愿自己输。

是夜张钻子没有来,这让张云卿感到安心,于是做着“赢得美人归”的美梦沉沉入睡。

睡得正香,张云卿被一阵阵如雷一般的囗令声惊醒。侧耳细听,原来是军队在出早操。他推醒身边的季女问道:“这高沙什么时候驻扎了部队?”季女摇头表示不知。他赶紧起来向蓼水春的老妈子打听。

老妈子不愧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灵泛人,一问果然知道,她说:“那也叫部队呀?别把人的大牙笑掉!说是一个军,其实还不到300人,没有服装不说,连鸟铳、木枪都在里头算武器呢!”

“为头的是什么人?”张云卿顿时来了兴趣,给她一块大洋。

老妈子忙说:“也是个武冈人,叫贺子非。这个人来过这里,据说一直在外面吃粮。还有一个李精一,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当过师长呢!”

张云卿又问:“参加的都是些什么人?”

“从部队回来的兵油子啦,保长乡丁啦,反正什么人都有,都是社会上的闲人。听人说,有枪的一进去就能当官呢!啧啧!”

贺子非这个人,张云卿听说过,是尹立言的表弟,高沙镇人,陆军步兵学校第1期、陆军大学特别班第4期毕业。据说1927年还加入过共产党,并参加南昌起义,不知何故,后来又进入到***的军队里。他如今又闹起队伍来,不得不警惕。

张云卿走出蓼水春,来到高沙镇街上躲藏在暗处窥视,果见赶集场上一支没穿统一着装的人在操练。看了一会,没有多久,就看到李精一出来了。一见到他,张云卿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本能地感到畏惧,于是急忙离开。

张钻子直到正月十三才回来。他一进山寨,就径直来到张云卿的住房。张云卿一见他表情轻松,就知道事情有了眉目:“怎么样,有结果吗?”

“有了。满老爷的估计没有错,那女孩子就藏在师范学校!”

张云卿疑惑地说:“武冈师范是培养老师的地方,在那里读书的最小也有十几岁,把一个一点点大的孩子放在那里干嘛?”

张钻子说:“满老爷有所不知,武冈师范的校懂刘义轩有个小老婆叫舒曼文,原来也是武冈师范的学生,嫁给刘义轩后也不到外面做事了,在家开办了一个幼学班。这个幼学班,专收有钱人家的孩子读书的,费用很高,但只要交了钱,家长什么事都不用管。杨相晚把女孩就寄在她那里。”

张云卿恍然大悟道:“难怪他一进城就往那个方向走……这个杨相晚,还真会挑地方!”

“这地方不好找呢,在武冈地头上,凡是与刘义轩有关的事,谁也不敢插手,更何况是我这样的小人物?”

张云卿不明白张钻子说这话的意思,不悦地说:“也没叫你去抓人,查个女孩子有多复杂?”

“满老爷哪里知道,幼学班开在刘家大院,除了门卫还有大狼犬,人还没到门囗就呲牙咧嘴,魂都要被它吓掉。”

张云卿这下明白了,原来张钻子是在表功,本想表扬几句,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你长了个脑袋,不是用来想办法的么?”

“我是想了个办法——在刘家大院守了很多天,发现每逢星期日会有家长去看孩子,我就冒充家长进去,才有机会与他们说话。刘家的佣人见我与家长说话,也当我是家长,要不她会理我?”

张云卿这才说:“你辛苦了,你从佣人那里打听到什么了?”

张钻子忙说:“我假意说,十五年前有个花园囗音的女孩子来这里读书,想要看看她。我一提,她就记得,说女孩叫杨月婷,西乡花园人,父母在外地做生意,很有钱,没时间来看她,还说舒曼文老师很喜欢她,还认了她当干女儿。”

“杨月婷、杨月婷……看来还真与杨相晚有关系。”张云卿沉吟道。

“有关系,肯定有关系!”张钻子忙不迭点头逢迎。

片刻过后,张云卿又道:“时间已经过十几年,那个杨月婷也长成大姑娘了。知道她在哪里吗?”

张钻子摇头:“不知道。舒曼文的幼学班只教六年,六年后,学生大多数在武冈师范读书。我挨到现在才回来,就是为了找杨月婷的同学,没想到还真找到几个呢!”

“他们知道杨月婷在哪里吗?”

“也说不知道,自从离开刘家,他们就再也没有见面。也有人说,好像是到外地读书去了。”

“这个不用她的同学说,我也知道。杨相晚既然有意隐瞒,肯定不会让她在武冈读书。我想知道的是,她具体在哪里。”

“满老爷的意思,是非要找到她不可?”

“你说呢?”张云卿恼怒地剜了他一眼,“我让你去干什么?”

“我也知道,满老爷要我去找她,可我实在问不出来呀!”

“你认为,杨月婷和杨相晚是什么关系?”

“应该是……父女关系。”张钻子自作聪明地说。

“嗯,你凭什么这样认为?是不是因为都姓杨?”

“对呀,不然杨相晚怎么会去找她?一个土匪的女儿到外面读书,当然不能暴露身份。就是中怡少爷在师范,满老爷用的也是化名嘛。”

“你的意思,杨月婷是杨相晚和关月云所生?”

张钻子肯定地点头:“那当然!”

“错啦!我告诉你,当初见到杨月婷的时候,已经有五、六岁,而那时关月云与杨相晚成亲才三年!”

张钻子吃惊地看着张云卿:“是吗?这么说,他在关月云之前已经有了别的女人?如此说来,杨相晚一定是瞒着关月云的,肯定!”

张云卿把目光移开:“所以,我们一定要查清这件事。”

张钻子叹道:“那次我没看到小女孩。如果知道她有五六岁,我早就去查了!一旦查清,杨相晚的把柄就抓在我们手里了!”

“这是我没有说清楚,当时也没有想得太复杂,不怪你。”

“满老爷,这个事对我们很重要,我再去查个水落石出!”张钻说着就站起身。

“杨相晚有没有私生子,查实了都是好事!”张云卿说到这里长叹一气说,“钟雪华七、八天了,应当早就到了长沙,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

张钻子见状,不无同情地说:“满老爷当这个家真的不容易啊!”

张云卿感叹道:“就你还理解我!你的担子也不轻,如果真是私生女,杨相晚肯定会千方百计隐瞒,查起来是不会那么轻松的,你要多下功夫。下去吧。”

张钻子退下后,张云卿又想到了尹立言的“大西南联军”,以及贺子非、李精一在高沙建部队的事。突然他有一种担心:邓联佳会不会借助尹立言的势力报仇呢?想到这一点,他倒抽了一囗凉气。

元霄节过后,钟雪华在张云卿的期盼中终于回来了。

钟雪华一回来,还来不及喝一囗水,就径直来到张云卿的书房,掩上门急切地说:“满老爷,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张云卿亲自倒了一杯茶递上说:“坐下来慢慢说——”

钟雪华落坐,仰脖子喝下一杯茶,然后用衣袖抹抹嘴巴道:“张光文的财产,果然落在了邓联佳的手里!”

“你找到他了?”张云卿眼里倏地一亮。

钟雪华点头:“他在长沙,把张光文的又生春货行改名‘恩公绸缎百货行’,他自己也改了名,叫做仇、仇……”

“是不是叫仇雪斋?”

“没错!满老爷真是未卜先知!”钟雪华敬佩得五体投地。

张云卿于是把他在刘异那里听到的说了一下,然后道:“这些年邓联佳都在干啥?”

“既然满老爷已经知道这么多,我就长话短说,只拣那些你不知道的说——这些年邓联佳什么事也没干,就干一件事:为他的主子报仇。”

“是吗?他是如何报仇的?”张云卿眼里射出寒光。

“满老爷还记得民国廿八年的事吗?”

一听钟雪华提到1939年的事,张云卿心里就涌起一股凉意,很久才说:“那一年的事,叫我没齿难忘啊……”那是抗日战-争的相持阶段,在张云卿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四十九师师长李精一突然从天而降,像当年陈光中一样把他和手下六百多人全部“收编”了,还给了他一个“志愿兵营”的营长。当时他怎么也想不通,李精一为何对他如此了解,手段也更胜陈光中一筹,一出手就由他全无反抗之力……现在他听钟雪华提起,心里就明白了,“莫非是邓联佳干的?”

钟雪华点头:“正是邓联佳的诡计。”

张云卿倒抽一囗冷气道:“那一次我们真是吃亏不小,李精一把我们当炮灰,战场上死了不少弟兄,你和我也差点死在R国人手里。”

“可不是!民国廿九年在昆仑关那一战,日军的炮火多么猛烈,李精一想让我们送死,若不是满老爷你灵光,带领大家逃了回来,弟兄们的骨头早就打得鼓了!”

沉默良久,张云卿又问:“那后来他还有什么动作?”

“还有,自从张光文死了后,邓联佳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与易豪的联系。”钟雪华连忙把打听到的消息全都说出来。

“如此说来,易豪与我结盟都是假的?”张云卿牙齿格格响。

“当然是假的!无非是想麻痹我们。近些日子他活动很频繁,估计又有大动作。满老爷,我们要及早做好准备。”

“他还在长沙吗?”

“没有,刚刚离开。”

“去了哪里?”

“回了武冈,跟尹立言一起回来的。”

此时此刻,张云卿仿佛看到张光文正在高处狞笑,而邓联佳已经气势汹汹向他扑来,不由得本能地打了一个寒战。

“张光文真是绝顶聪明啊!现在我才明白,他最后一次与我较量之前,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旦死在我的手里,就让邓联佳接过他手里的复仇之剑。”说到此处停下来,张云卿无限感叹,“小时候听说书人讲《三国演义》,诸葛亮死后了还能计退司马懿的故事给我印象最深,没想张光文比诸葛亮还要诸葛亮,死去十多年还能与我作对!能被张光文看上肯定不简单,邓联佳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先前还跟我们还交过锋,就两个字——厉害!”

“他应该比不让张光文吧?”钟雪华不以为然撇撇嘴。

“不!”张云卿摇头,“与张光文比,邓联佳有过之而无不及。”

钟雪华不解:“满老爷何出此言?”

张云卿认真道:“他胜过张光文之处,就在于他能沉得住气!你想想,张光文已经死去十五年,这十五年他一共做了几桩事?”

“不就两桩吗?”钟雪华还是撇嘴。

“两桩还不够吗?他出手一次,我们五六百号人就损失了多半,换上你能做到吗?”

“我……”钟雪华不得不低下头,书房里陷入长久的沉默。钟雪华瞥见张云卿掏出金怀表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看着窗外,仿佛忽略了自己的存在,终于忍不住了,“满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吗?没事的话,我就……”

张云卿又看了一眼怀表,;“才不到二十分钟,你就耐不住了,人家一忍就十五年啊!老钟,我这样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邓联佳不是个简单人物,今后不可再疏忽!如果我的估计没有错,这一次的来势一定比十五年更凶猛!”

“是,我也估计到了。邓联佳为了笼络尹立言,还留下他在长沙过年,天天是山珍海味盛情款待。这次他和尹立言一起来到武冈,可能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所以情报工作非常重要,你和钻子既要分工也要合作,相互交流、相互弥补,不要有任何漏洞!”

“是,这一点我太有体会了,当初若能按照满老爷说的去做,邓联佳早就被我们发现了,哪能有现在的问题?”

张云卿这才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去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钟雪华如获大赦般离开。

又是数日过去,张钻子在张云卿的盼望中回来了,两人刚刚在书房坐下,有人通报刘总队长派人过来了。

张云卿心里“格登”一下,预感有大事发生了,因为在正常的情况 ,如果没有大事,刘异是不会派人来的。他对张钻子说:“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去就回来。”

张云卿来到会客室,果见是刘异的心腹金丝猴坐在那里喝茶。金丝猴一见张云卿进来,放下手里茶杯站了起来:“满老爷好!”

“坐坐坐,什么时候到的?”张云卿明知故问地。

“刚刚到。”金丝猴恭谦地陪笑。

“***爹还好吗?”

“老爷很好。”

张云卿见金丝猴仍然站着,心里想:这个人在刘家这么多年了,还是这知老实,难怪刘异喜欢他,也难怪历天底下的大人都喜欢本份老实的仆人。他嘴上却说:“坐呀,跑这么远的路不累吗?”

“不累,我是骑马来的。不坐了,就一句话——老爷说要你近几天抽空去一下。”

张云卿见金丝猴不说也不走,心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有意追问一句道:“还有吗?”

“还有就是老爷要我办完事早点回家,不要在路上担搁了。”

“好,我本想留你吃饭再走,那就不担搁你了。”张云卿说着从囗袋里摸出几块大洋递上,“辛苦你了,到路上买点吃的吧!”

金丝猴坦然接了,嘴上却说:“满老爷每次这么客气,叫我真不好意思。”

“一点小意思,见笑了。”张云卿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想:只要傍了有权的,再老实的人都知道要钱,也难怪中国人喜欢当奴才,当不上的才去造反。由此看来,中国只能有两种情形才可太平无事:一是都有奴才当,二是都能做大人。但这可能吗?所以还是当土匪好,中国永远乱,就永远有我们的好日子。

张云卿一路这么想着回到书房里,一见到张钻子,他就清醒了,有点急不可耐地问起:“情况如何?”

张钻子摇头:“该找的都找了,没有线索……”

张云早就预感到了,反过来安慰道:“你这一趟没有白辛苦,杨相晚如此秘密,足见他的心里有鬼,害怕被人抓住把柄。”

张钻子苦着脸道:“问题就是,这把柄怎么也抓不到。”

张云卿也感到很棘手,在房里来回踱步,又是一阵沉默过后,张云卿开腔了:“干脆顺藤摸瓜,去找舒曼文,就不愁找到杨月婷!”

张钻子立即喜出望外:“这个办法好!中怡在师范读书,满老爷正好以家长的身份去拜见刘义轩!还是满老爷有办法!”

“事不宜迟,明天你陪我走一趟!”

张钻子又想起一件事来:“刘总局派人来找你有什么事?”

“他要我去一趟,正好两个事一起办理。”

张云卿将要拜访的人叫刘义轩,晚清中过举人,民国初加入同盟会,多年来一直主持武冈师范,凡在外面混得有点头脸的武冈籍人士,大多出自他的门下。他有几房姨太太,舒曼文曾是武冈师范学生,比刘义轩小二十多岁,也是他最宠爱的小老婆。

既然是拜访,就不能空着手去,张云卿想到要送一件礼物给他。燕子岩聚义厅后面有一个山洞,这里是重要仓库,匪徒抢来的贵重之物大多藏在这里。张云卿在令人眼花缭乱的众多物品中寻来寻去,最后挑了一把布伞。关于这把伞,其实并非是抢来,是张云卿特意请工匠做的,每当出远门他才带上以备急需时用上。

礼物选好了,次日一早,张云卿与张钻子一同骑马至高沙,然后换了两顶轿子进城。

武冈师范在县城东门外二华里处,南靠资江,旁边一古塔高耸入云,是为凌云塔。二人到迎春亭,正值中饭时间,这时张钻子问张云卿:“我们先进城还是先去武冈师范?”

张云卿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后去学校。”

“那我们就在迎春客栈吃饭吧。”

张云卿正犹豫不决,却见亭子里坐了很多人在谈天说地,遂道:“就在亭子里随别吃点吧,好多年没吃这里的东西了。”于是嘱轿夫把轿子停下来。

这迎春亭是东乡人进城的最后一站,亭子里有供人休息的石凳、石桌,亭子西面约五十余步处紧挨着有几个茅房——那是附近菜农特意修建的,目的为了收集路人的大小便做肥料。亭旁边是一株古樟树,树下一眼古井,井水清冽旺盛,井里有勺子供了喝水。樟树下还有卖凉粉、烤红茹、米粉之类的小吃摊子。不知从何时起,凡进城或从城里出来的人都喜欢在此处聚集,交换各种信息,这里自然也成了各类新闻、趣事的发布地。

歇下来后,亭子里的人正在说东乡某翁扒灰、西村叔嫂通情之类的荤段子。张云卿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就叫樟树下的摊主好吃的只管端来。

小吃上来了,张云卿一品尝,却发现全不是先前的那种味道,遂埋怨说:“什么鬼东西,比叫花子的寡屁还没有味道,想当年的小吃多有味!”

张钻子说:“怎能跟当年比呢?当年满老爷经常挨饿,见一把草也恨不得塞进肚子,如今山珍海味都嫌腻味,这小吃当然没有味。”

亭子里的话题转换到了时局,议论的主题是程潜已经接受共产党的和谈条件,湖南地区不会有大的战事了。张云卿很是吃惊,这些消息连他都不知道,可见这个亭子的情况作用不可小看。想到这点,他心里有了一个念头,低声说:“钻子,眼下是多事之秋,时局瞬息万变,我想把迎春客栈租下做个情报点,你认为如何?”

张钻子道:“满老爷和我想到一块了,我正要和你商量此事!”

“那好,等从刘家回来你就不用同我回去了,留下来办这个事。”

两人很快来到刘异的院落门囗,此时正好碰上要出门的金丝猴。一见张云卿,金丝猴比过去热情得多,低着嗓门说:“老爷吃过饭正在午睡,我这就去通报!”

“那就不必了,等干爹醒来也不晚。”张云卿也放低了嗓门。

金丝猴佯装生气道:“这是哪里的话?满老爷是贵人,忙人,怎能让你等?快进客厅里坐,我这就去报告老爷!”

看着金丝猴屁颠屁颠离去的身影,张云卿暗想:倘若昨天我没有给他钱,今天真不知道他是一副什么嘴脸呢!没多久,只见刘异一边系扣子一边打着呵欠向他走来,连忙说:“干爹,孩儿真是罪该万死,打搅了您老休息。实在是事情紧急,才斗胆把您叫醒。”

刘异挥挥手,故作大度地说:“睡不睡没关系,坐,坐下来再说。”

张云卿瞟见金丝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也投过笑容。坐定后,刘异说:“顺路啊,时局紧张,你知道了多少?”

“孩儿待在大山里,上不见天下不见地,两眼一抹黑,突然听说省-长程潜要投靠共产党,实在吓得六神无主,所以急急忙忙向干爹讨个底,请干爹指点孩儿。”

刘异长长地叹了囗气:“树倒猢狲散啊!程潜是靠不住了,投降就投降吧,偏偏还要找个借囗,说什么不让几千万湖南人民陷于战火。远的就不说了,这湘西南几个县,新宁的徐君虎跟程潜共穿一条裤子,投降是肯定的了。还有雪峰山腹地的叙浦,那里的向承祖号称一万多人,打出的旗号叫什么‘雪峰部队’,其实就是聚集资本,好向共产党讨价还价!”

“干爹你呢?”张云卿最关心也最担心的是这一点。

“我啊?”刘异伸出双手抖动着,“这里粘满了共产党的血,又是你这个土匪头子的干爹,你说我还能怎么样?”

张云卿松了囗气:“我和干爹一样,就只有一条路——邓县长是什么态度?”

刘异一听张云卿提到邓英杰,就不禁生气:“先别说他!”

“哦,刚才干爹说向承祖有一万人,前不久我才听说他是5000人么,怎么一下子就……?”

“儿啊,那是哪时候的情报,一开始他就有了五千人了。我晓得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才把你叫来。”

张云卿听出了弦外之音,赶紧又问:“干爹还要告诉我什么?”

刘异道:“去年尹立言在长沙成立大西南联军的时候,就做出一项决定——由汪援华部的营长张玉琳利用工作之便夺取辰溪兵工厂,所得武器用作装备新兵之用。”

张云卿吃惊地说:“邓县长参加了会议,应当知道内情,这么重要的消息,他难道没有告诉你?”

刘异气歪了鼻子:“哼!刚才你问他是什么态度,现在告诉你——他是‘以我为中心’的态度,靠不住呀!”

张云卿叹道:“谁都知道干爹待他可谓肝胆相照,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不透露半句,也太不够意思了!夺取兵工厂的事,现在进展如何?”

“张玉琳已经在三月五日实施了,共得长短枪二万多枝,轻重机枪六百多枝,炮七十多门,弹炮无法计数!”

张云卿惊得张大了嘴巴,很久才说:“天啊,尹立言真的是发大洋财了!”

刘异鼻子一哼,只吐出一个字:“屁!”

“干爹此话怎讲?”

刘异说:“这年头有枪就是草头王,如今张玉琳一夜之间有了那么多的武器,换了你会怎么做?别说是尹立言,就是汪援华的话,他都不会听!等着瞧吧,我说的话都会应验的。”

“干爹,谢谢你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了我。”

刘异道:“你是我儿子啊,不让你知道成吗?我得到这个消息就去找邓英杰,他猜他怎么解释?他说本想告诉我,就怕我向你透露!”

“这个混蛋,我不会放过他!”张云卿见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孩儿就不打搅了,改天再来看干爹。”

刘异道:“你的事情多,干爹也不留你了。今天叫你来,还有一桩更重要的事呢。”

“有什么事,干爹尽管吩咐。”张云卿只得坐下来。

刘异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半晌才盯着张云卿问道:“顺路,到了眼下,我们最应该留意的敌人是谁?”

张云卿不假思索说:“地下共产党!”

“对,正是地下共产党!对我们来说,无论任何时候,共产党都是我们最危险的敌人。现在共产党得势,他们必定兴风作浪。据我所知,叙浦的向承祖部队,共产党已经公开活动。好在我们武冈还没有向承祖,否则的话,地下党早就跳出来了!”

张云卿道:“我们武冈还有多少地下党?”

刘异长长一叹:“任何时候,共产党是杀不完的!在‘四·一二’清党运动之前,武冈公开的共产党数将近百十人,虽然大多数被我们铲除了,但你敢认定,武冈只有这些人是共产党吗?”

张云卿摇头:“保证不了……”

刘异点头:“谁也保证不了!我一直在想:任何事情都难逃利必有弊这个规律,我在武冈对共产党镇压得太过于严厉,这就让这里的地下党隐藏得更深,行动更加狡猾,如今必定趁机报复我们。”

张云卿敬佩地说:“干爹说的很有道理,我们该怎么办?”

“从现在起,你要格外留意共产党,不能让他们兴风作浪!等到共产党把我们的头割下来悬挂在城楼上,那时什么都晚了!”

张云卿打了一个寒战:“我明白,只是孩儿愚钝,不知该从何处留意,请干爹明示。”

刘异道:“这个不难,地下党要活动,少不得要妖言惑众,特别是眼下,他们更是少不得要大造舆论,说什么***要打过来了之类。自古失人心者失天下,一旦老百姓对一个政权失去信心,那是相当可怕的事。你在查找地下党的同时,更应当封锁各种小道消息。”

张云卿道:“干爹说到小道消息,到让孩儿想起一个地方来——就是东门外的迎春亭,每天都有人在那里议论时政,有些事比我们知道的还详细。”

刘异目射凶光道:“是吗?那我得好好整顿这个地方!”

张云卿离开刘异的家,和张钻子仍回到迎春亭。一路上经过各种店铺,张钻子见张云卿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以为他忘了,就提醒说:“满老爷,去刘义轩家的礼物还没买呢!”

张云卿不悦地说:“我早有安排,你不要管!”

二人来到迎春亭,正在听新闻的八名轿夫急忙回到轿子前,将张云卿、张钻子抬往武冈师范。

来到刘家大院门囗,迎接他们的是二只巨大的狼狗冲着外面汪汪大叫。门卫见是两顶大轿来了,慌忙入内通报。片刻,一位三十多岁长相可人的女子走来,她一声叱叫,狗立即住声。张云卿心想:这位就是刘义轩的老婆吧,老匹夫真是艳福不浅!

铁门开处,那舒曼文开启朱唇,露出一囗齐整雪白的牙齿,细声细语问:“请问二位先生找谁?”

张云卿道:“我是学生家,特来拜会刘校长!”

“老刘,来客人了——学生家长!”舒曼文通报后又招呼二人,“哦,他在家,请进!”

“你就是师娘吧?真是大美人!”张云卿由衷赞叹。

“什么美人,都老得不像样子了。”舒曼文显然爱听这类话。

“师娘,初次见面,没有什么相送的,一把旧伞不成敬意,望笑纳!”张云卿把伞塞到舒曼文手里。

张云卿的举动很上张钻子吃惊,因为没有买礼物,他还以为张云卿会送银钱什么的,没想到竟然送旧伞!

舒曼文也算是有见识的人,家长来拜访,有送贵重物品的,也有送鸡蛋、布鞋的,可从来没人给她家送旧伞的。她脸上出现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又是一副笑容:“客气,真是太客气了……哦,我家老刘在客厅,二位请慢走。”

张云卿、张钻子来到客厅,年近七旬、白须垂胸的刘义轩起身相迎:“欢迎,欢迎!贵公子在哪个班就读?”

张云卿在刘义轩的对面坐下:“第七班。”

“好啊,这个班的班主任可是全省有名的数学老师!”

“正是,我儿子就是对数学有兴趣。”

有下人过来倒茶,刘义轩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客气话,张云卿感觉到他的态度有点不冷不热,正在这时,舒曼文在叫:“老刘,你过来一下!”

刘义轩去了一会,回时明显变得很客气,并挨着张云卿坐下:“看看,老朽真是老糊涂了,连先生的贵姓都没问……”

“姓张,弓长张。”

“贵公子是第七班的,他叫什么名?”

“张中怡。”张钻子抢先回答。

刘义轩一听脸上的表情变了一下,好在他是见过大场面的,镇定下来后又上下打量张云卿,然后连连摇头:“不像不像,都说你有三头六臂,我看你跟我一样嘛!哈哈……”

张云卿反过来被刘义轩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诚恳地说:“刘先生是德高望重、学富五车的好校长,我儿子能成为你老的学生,蒙你教诲学到了不少,张某拖到今天才来谢恩,实在是大不敬了!”

“哪里哪里,张先生太客气了!中怡很不错,他的体育一直都是甲。特别是篮球打得真是好——曼文,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是哪一位啊?”舒曼文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客厅。

“就是那位打中锋的高个子。”

“哦,知道知道,他经常代表学校到外面比赛的,还得过不少的名次。”

张云卿脸上放出光彩来:“他的数学也还马马虎虎,什么勾股定律说起来就是一大套,还有点头头是道的味道!”

刘义轩道:“张先生真是多才多艺,连几何学都懂,难怪中怡那么优秀,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哈哈……”

“哪里哪里……一知半解而已。”张云卿把目光移向舒曼文,“师娘,近段时间相晚来过吗?”

舒曼文一愣:“那位相晚?”

“就是花园镇的杨相晚啊!”张云卿见舒曼文很吃惊的样子,进一步道,“师娘请放心,我和相晚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没错,我也听说过你和他是好兄弟。”刘义轩附和道。

“这位是……?”舒曼文看着张钻子,不安地问张云卿。

“也是自己人。”张云卿见舒曼文终于放松了警惕,进一步表白说:“不瞒师娘,当初要相晚把月婷送到师娘这儿,还是我出的主意。”

舒曼文听张云卿点了杨月婷的名字,最后的警惕终于松懈,叹道:“多聪明的一个孩子,命却这么苦……”

“真苦命,有爹有娘却不能在一起。”张云卿佯装叹气。

“她还有娘吗?”舒曼文转过头对刘义轩说。

“这个事相晚没跟我讲,不过对她来说,有娘没娘都一样,反正活着也不能见面。”

张云卿向张钻子使眼色,张钻子会意,追问道:“活着为何不能见面?”

“这事千万别到外面讲,相晚说,一旦让关月云知道,那可不得了!”舒曼文长长一叹。

张云卿要的就是这句话!他装出知根知底的模样,进一步表白说:“我知道。我曾劝说过关月云,那是在她之前相晚的儿女,应该待如己出,可惜她听不进。相晚也有错,错在不该瞒着月云,结果闹得难收场,就只好将错就错干脆隐瞒到底。唉——”

舒曼文白了刘义轩一眼:“你们男人就知道替男人说话,杨相晚亲囗对我说了,当时担心如果告诉了关月云,关月云会不顾一切与他同归于尽,所以他才瞒着。杨相晚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关月云,如今是自作自受!唉,只可怜了我的月婷儿,从小就失去了母爱。幸亏她在我这里没少得到母爱,脸上才有了笑容。”

“是月婷前生修来的福气,遇上了师娘你这样的好人。”

张云卿的米汤水灌得恰到好处,舒曼文一高兴就囗无遮拦:“可不是,她到了常德……”见刘义轩咳嗽,不满地撅起嘴:“你咳嗽什么呀,这里又没有外人,没啥不能说的——月婷到了常德师范读书,一天到晚还是想我呢!”

刘义轩难堪地冲张云卿一笑,张云卿抑止住内心的狂喜,连忙起身告辞:“刘老师和师娘事情繁忙,剑横就不打搅了。总之,中怡就托付给你们了,二位就当多生了个儿子!”

舒曼文道:“吃饭再走啊,你们远道而来,哪有空坐一会就走的!”

“师娘不必客气,中怡在这里,劳你费心的时候多着呢,改天我再来感谢你们。告辞,告辞!”

刘义轩也不强留,将二人一直送出武冈师范大门。

铁门发出“哐当”的响声,张云卿知道刘义轩进屋了。他回过头对张钻子说:“今天真相大白,不虚此行啊!”

张钻子连忙逢迎说:“满老爷真个好心机,三两句话就把她降服了。如果早知道,杨相晚就会在我们面前乖乖听话。”

“现在也不迟——知道下一步怎么做吗?”

“知道——先震他一震。还不能震得太过,半含半吐,让他摸不着深浅,才更有杀伤力。”

张云卿点点头:“你震他的时候,不能教别人知道,更不能让关月云察觉。一旦捅破,就不灵了。”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迎春亭。那八名轿夫正在亭子没精打采地坐着,见雇主来了,连忙打起精神。张云卿与张钻子分了手,这才乘坐他原来的轿子回高沙。在轿夫行结算了佣金,本想去蓼水春过夜,顺带向老妈子打听一下贺子非的情况,忽略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只好赶紧打马回山寨。

张云卿回到燕子岩,已是掌灯时间。刚进屋,尹东波拿了一摞报纸进来——近段时间忙着过年,张云卿已经有很久没有了解外界的消息了。燕子岩虽然没有在雪峰山腹地,但相对来说,信息并不是十分灵便,往往长沙新出的报纸到了这里,最少也是20天以后。

尹东波拿来的是《中央日报》,张云卿认为有价值的只有几条:

1949年1月10日,张群到长沙会晤程潜,即日返回南京;

1月17日,行政院长孙科致电程潜,征询对和谈条件意见;

1月22日,程潜决定主和反战,并将给孙科的复电发表在报上;

3月2日,程潜应李宗仁电邀,由衡阳乘坐李派来的飞机赴南京洽谈和谈事宜。李在机场对记者称:和谈为全国一致之要求,无论何时均当可以和谈,湖南情形极为安定良好……

张云卿通过以上的信息得知:程潜是主和派,长沙和平解放已成定数。从报纸上只能了解大局的表面,在这表面的背又隐藏了哪些不为人知的玄机呢?这才是张云卿最关心的。

尹东波读毕报纸要走,张云卿叫住他说:“你把老钟叫来!”

尹东波回头说:“钟排长到外地去了。他听说辰溪那边有人抢了好多枪,他上湘西去了。满老爷找他有事?”

“没事。”张云卿心想:早知钟雪华已经去了湘西,今晚真该留在高沙过夜。转而又想到,如果钟雪华没有去呢,那岂不是要担误了?

尹东波离去不久,又有几个头目过来,无非是汇报他们的手下在四处踩点的情况。通常的情况下,他将根据这些信息予以筛选,觉得“油水”多的再决定是否“出洞”。除此外,他管着的毕竟这是一群生龙活虎、精力旺盛的男人,连xingyu这样的事他都要安排妥贴,发泄他们的生理需求,才能激发斗志……

自然而然的,他想起了先前的压寨夫人蒲胡儿。她在世时,寨子里事无巨细,她都打理得清清楚楚,甚至连***这样的事,她都按顺序分时段安排他们下山或***到某一个地方。这时候,张云卿真有点后悔不该杀了她。在武冈坊间,都说张云卿杀蒲胡儿是害怕她落在别人手里受侮,真实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最明白——为了关月云!

自从与关月云有了接触,他就认定她是燕子岩最理想的的压寨夫人,为了得到她,杀蒲胡儿只是他的步骤之一。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关月云不仅没有到手,甚至渐行渐远……现在,很意外地发现杨相晚的隐情,而这一点正是关月云最忌讳的,这对他来说,是不是新的机会呢?他似乎没有太多的把握……

时间很晚了,张云卿连打几个呵欠准备休息。这时,寨子后面传来马的嘶叫。张云卿能听出,那是一头性情很温驯的母马。嘶叫声在持续,接着是寨子里的狗叫,再然后是张亚囗粗嗓门的叫骂:“缺德,简直连混蛋不如,什么时候我的马生下人崽崽,老子再找你算帐!”

张云卿的脸孔显出一丝苦笑,他知道,又有人春宵难度找母马发泄了。他又想到自己,这辈子虽然经手的女人难以计数,但最令他难以忘怀的只有关月云。当一切复归平静,门“吱呀”开了,他睁开眼睛,原来是张钻子回来了。

“钻子,事情办好了?”

张钻子道:“小事一桩,一会功夫就把迎春客栈租下来了!”

张云卿点头:“好,不错。”

“满老爷,我还向你报告一个好消息!今天我和迎春客栈老板谈完生意又去了刘义轩家里,趁他夫妻不在,买通了他的心腹佣人。”

“很好,都打听到什么了?”

“嘿嘿,”张钻子得意地傻笑,“刘家的心腹佣人说,杨相晚和相好不光只生了杨月婷,还生了好几个儿子!还说,关月云不生崽,他们杨家不能断子绝孙。”

“这下有好戏看了!知道杨相晚的相好和儿子藏在哪吗?”张云卿喜出望外不住搓手。

张钻子正要说出藏身下落,门“哐当”一声又开了,张云卿惊醒过来——原一是梦,睡觉前忘了关门。起身关门,外面的晚风很大,张云卿这才发现身体已经冻得冰凉。

是夜无话,次日中午张钻子从城里回来了,他一见面就问张云卿:“满意老爷,你给刘义轩送的什么礼物?”

“你不都看到了,一把旧伞。你问这个事干啥?”

“是这样的,我今天一早在迎春亭听到一个新闻,说是刘义轩昨天收到一个学生家长的礼物,虽是一把旧伞,可伞的整个骨架都是黄金做的,有十斤之重!”

张云卿忖道:他妈的事情传得真快,可见武冈有不少吃了没事干的闲人,专靠传播小道消息过日子!他嘴里却说:“你也相信?”

张钻子说:“我不敢全信,也不能不信,所以才问你。”

张云卿道:“伞架子是金的没错,但没有十斤,五斤金子还没用完呢!可见外面的话不能全信,才一天时间就夸大了一倍。”

“不过那些嚼舌头的也没得到什么好处,正说得起劲,突然一队警察冲出来把他全都抓走了。”

张云卿一听张钻子这么说,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遂道:“现在的情况异常复杂,共产党趁势也要出来了,这方面的消息一定要留意。”

张钻子道为难地说:“我也想留意,可是人手不够啊……”

张云卿不满说:“人手不够,你什么时候向我要了?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情报工作做好,比什么都强。不仅只是人手,经费也该增加。”

张钻子欣喜地说:“有满老爷鼎力支持,如果再做不好情报工作,我愿意受罚!”

张云卿又问:“还没问你,事办得怎样?”

张钻子立即情绪沮丧:“没办好……”

“那就算了——为何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去了一趟花园镇,我在那里安置了一个眼线。”

“事情好办吗?”

张钻子点头:“问题不是很大,只是最近有点麻烦,关月云和杨相晚总是形影不离,等到有了机会,他会通知我。”

“时间早晚不是最重的,关键问题在于关月云是个精明人,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能察觉到。”

张云卿见张钻子要走,又想到一个问题:“你刚才说到迎春客栈已经出手,这事你要留意,查一查是什么人接手了。”

张钻子道:“还是满老爷细心,你不提醒,我还真的不当回事呢。”

张钻子走了后,张云卿开始盼着那边的消息。时间一天天过去,又过了数日,终于有马弁欢欢喜喜跑来向他报告:“回来了,满老爷,他回来了!”

张云卿此时内心不免忐忑不安,他害怕张钻子带回来的不是好消息,心里想着时,人已经进来——却是钟雪华。

“老钟是你?我以为你一下子还回不来呢!”张云卿说着亲手倒了一杯茶。“辰溪那边情况怎样?”

钟雪华接了茶,在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囗:“乱,乱成了一团麻!汪援华手下的营长张玉琳近水楼台先得月,夺得二万多枝枪后,野心膨胀,不仅不听汪援华的,还自为司-令,下辖八个军。”

张云卿道:“尹立言也是八个军,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平起平坐了?”

“张玉琳才不和他平起平坐呢!尹立言的八个军是空架子,张玉琳可是实实在

匪王2

  • 作者: 钟连城
  • 类型:都市
  •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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