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尸体送回将军府那天，我没哭。
夫君禾茂趴在小小的棺木旁，哭得站不起身 。
「青青，是爹对不起你......」他瘫倒在地上，「下辈子，你还做我的女儿！」
围观的兵士议论纷纷。
「将军实在是个好父亲啊。」
「谁说不是呢？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了。」
禾茂伸手去碰女儿碎裂的身体，我目光一凝，抬手拦住他。
「脏。」我道。
禾茂太脏，不配碰我的青青。
禾茂顺势收回手，一抹泪，挥手让兵士带走棺木，就地草草掩埋。
他说他是戍边将领，边关苦寒，缺乏物资，青青作为他的女儿，更应当身先士卒，不能铺张浪费。
青青只有四岁。
我看到围观的人们，为了禾茂这番大义凛然的话感动得红了眼眶。
「还有，从边关救回的那个女子和孩子，就接进将军府吧。」禾茂道，「让本将军护着他们。」
「将军大义！」
我想起那日，禾茂把青青扔给敌军，换回白月光之子时，周围的将领也是这么称赞禾茂的。
用自己的女儿换回百姓的孩子，将军大义。
可笑我认识被俘虏的那两人，正是禾茂白月光的妹妹和儿子。
他的白月光是从小侍候他的丫鬟，禾茂与我成亲后，我便做主让丫鬟也嫁了人。
谁知我无意间翻到禾茂的信件才知，两人一直有情，甚至婚后还互通书信。
但禾茂对我很好，我以为这件事情总会过去。
不久，那丫鬟和她的丈夫意外身死，丫鬟的妹妹带走了丫鬟留下的孩子。
便是余霜和余子辰。
再见时，他们被敌军俘虏，哭着要禾茂救他们。
禾茂真的想也不想，就把青青推了过去。
青青被敌军抓走时，还以为是在玩游戏，伸手笑着喊爹爹。
小小的她是那么信任自己的父亲，在看到敌军凶恶粗犷的脸时，仍然咯咯笑着，肉乎乎的小手快乐地伸向禾茂。
我当时在后面，目睹了一切。
而我拼命尖叫阻止，想要冲上前，却被面前看热闹的人群挡住，淹没在对禾茂的歌功颂德声中。
如今，我的青青四分五裂，身上刻满了不堪入目的字。
她的眼眶一片空洞，嘴唇不翼而飞。
再也不能喊我一声阿娘。
禾茂看向我：「婉儿，接他们进府，你没有意见吧？」
我笑得温婉：「当然没有。」
我回到房间，安排下人妥善安置好那两人。
并打开嫁妆箱子，无视上面厚厚的土，抽出底部那把大刀。
「拿它做什么？」禾茂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你一个闺阁女子，又拿不动。」
「不如这样，陛下赏了贡缎，我让你先挑，再给他们挑。」
我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表情却未变：「我要青色的。」
「你最喜欢的不是大红吗？」禾茂疑道。
「青青最喜欢青色。昨天还和我说，学会了缝帕子，要用青布给你做一个。」
禾茂一顿，神色微怔，眼圈红了。
我有些出神，恍惚间，腿上传来一阵软乎乎的触感。
好像青青又啪叽一声抱住我的腿，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期冀，一闪一闪。
「阿娘，我要给爹爹做帕子。」
「送给爹爹后，爹爹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真是傻孩子。
回过神，我垂眸，趁势道：「这几天，我想去练武场散散心。」
禾茂连忙点头：「好！我这就让下面的人为你放行！」
「别难过，等咱们再生一个儿子，我就教他学刀，咱们一家好好在一起！」
禾茂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笑了。
他大概已经忘记，我是将门之女，自小舞刀弄剑。
我爹是当年名震天下的万方将军，是北狄人的克星。
而我家的绝学，便是刀法。这些刀法，统统记录在册，放在我的嫁妆箱子里。
我要重拾我的刀。
复仇的计划已经在我心里成型。
我不仅要禾茂死，我还要用我的方式，向伤害青青的所有人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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