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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内容试读

苏络一路跑出了律所，来到了空旷的大街上。

工作日的下午街上几乎没什么人，苏络平复下心情之后，茫然地在街头走了会儿。

到一个红绿灯前，她看着灯上的红色的小人儿变成了绿色，过了会儿又变成了红色。

这样反复几次，她始终没能走过去。

南城这么大，这么繁华，怎么就没有她能去的地方呢？

她回想了一下，大学毕业之后进了律所，跟了唐少雍，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好像再没有值得叙说的地方。

周围的人都在朝着人生的目标奋斗着，只有她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唯一想追寻着的那个人，也永远不会回头看她一眼。

她都做了些什么，她还能做些什么啊？

……

夜晚的南城依旧繁华，苏络茫然地走在街头，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但她没拿出来看。

走到一处面馆前，她走不动了，便进去点了碗阳春面。

一口一口吞着面，苏络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碗里。

邻桌有个上了年纪的大姐见了，好心地劝她说，妹子，什么难事都会过去的。

苏络闻言笑了笑，眼里还闪动着泪花：“嗯，我会挺过去的。”吃完面，结账的时候，苏络拿出手机，不出意外看到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事打来的。

另外，还有一条短信，两分钟前送达。

“朵朵，回家吧。”

苏络看着看着，便又笑出了泪。

这是那个人说过最示弱的话了吧，可是怎么办，她都已经决定不要爱他了。

苏络吸了吸鼻子，紧紧握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我们分手吧，唐老师。

这一夜苏络没回家，只找了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熬了一宿。

她趴在最里头的桌子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她跟唐少雍闹别扭了，可离开了他的家，她却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钱包证件还在律所，现在同事们下班了，她也没办法回去拿。

她是被全世界抛弃了吗？

不，她只是离开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曾经是她的全世界。

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猛然惊醒过来，苏络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手机。

结果上面什么都没有，她昨晚给唐少雍发了那条短信，他并没有回复。

估计是在嘲笑她的自以为是、自不量力，人家从来没把她当回事，她还言之凿凿地说什么分手。

真是自取其辱。

……

打车回到唐少雍的家，路上苏络想了很多，想到待会儿见到了他，他会是什么模样。

估计还像以前那样对她很冷淡，也或许，他能像昨晚一样，放下身段哄哄她。

只是她什么都想遍了，现实却是最糟糕的那种。

不远处的楼下，唐少雍正和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相对站着。

女人真的是漂亮，仅仅露出个侧面，都已经让人说不出什么形容的言语。

唐少雍还穿着家居服，估计是从家里出来相送。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女人突然揽住唐少雍的腰，在他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只有这么蜻蜓点水的一吻，已经美好得像一幅画。

唐少雍没推开她，也没如往常那般疾言厉色地训斥，似是对眼前的人颇为纵容。

女人满意地转身离开，在开着车跟苏络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后者突然想起来，那张被她偶然碰到、惹的唐少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的照片上，有着同样的面容。

是她，她回来了吗……

……

唐少雍很快也看到了苏络，不过方才那些温情转瞬即逝，剩下的只有凉意。

苏络迈开僵硬的步子走上前去，站定在他面前，仰起头，轻颤着声音说：“唐老师，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她却不太清楚，仅仅因为习惯了道歉。

唐少雍低头看了她一会儿，之后凉淡地问：“舍得回来了？”苏络咬紧嘴唇，昨晚伤心欲绝之下说出的那句分手，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唐少雍估计也拿准了她离不开他，所以她一夜没回来，他不曾关心，也不曾挂怀。

苏络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抖着手去握唐少雍的手指，像是恳请，又像是乞求。

“我想收回昨天的话，我不要分手了，也不想你找回心上人。唐老师，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我再也不闹脾气了……”唐少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别的女人都哭得楚楚可怜，就她总是眼睛和鼻头红红的，跟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狗似的。

而且她在跟他乞求爱情，他怎么会不知道。

但这世上的真情，没有一样是求来的。

唐少雍自然也不会给她。

他拂开她的手，语气不带半点温度：“下不为例。”苏络如获至宝地使劲点点头，大大圆圆的眼睛更红了。

日后等唐少雍再想起今日的场景，向来心如硬铁的他竟也有种压抑流泪的冲动。

当时那个女孩是多么害怕，多么胆小，如果他能抱抱她，她大概就不会抖得那么厉害。

还有，她也就不会离他越来越远，走远了，再也不回头了。

关于唐少雍那个经年不忘的前女友，苏络始终没能鼓起勇气开口去问。

她承认自己在意着，不仅在意，还忍不住嫉妒。

嫉妒那个女人拥有了唐少雍最好的一面，那些她不从来不曾得到的温情。

只是比起这些，苏络更害怕失去，在这场不平等、不契合的爱情中，她始终战战兢兢，生怕因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而被抛弃。

其实归根结底，是爱的不勇敢，放弃又不甘心。

……

回到律所，自然少不了一顿责骂。

刘美兰对苏络旷工一天的行为相当恼火，当着所里那么多人的面一点情面都不留。

“要不是看你在所里干了这么多年，非得让你卷铺盖走人不可！没有大律师的能力，倒摆起这么大的谱儿了！能不能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当了这么久的闲人，白拿这么多年的工资，好意思吗你！”

苏络垂着头，一如既往地默默承受，没还一句嘴。

最后还是心有愧意的张超过来劝了两句，刘美兰才勉强泄了火儿，让苏络回去写份检查了事。

苏络对着电脑写检查的时候，张超偷偷过来，往她桌子上放了瓶酸奶，眨了眨眼睛，像是开玩笑似的说了句：“对不住啊，之前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出了那招，唐老大没为难你吧。”

昨天苏络跟唐少雍吵架的事律所人尽皆知，说出这句话，无非就是过来堵她的嘴而已。

苏络心里清楚，但还是轻轻笑了笑，答道：“没事，过去的就过去了。”

张超哈哈笑了两声，相当轻巧地略过了这件事，也相当轻巧地原谅了自己。

在所有人的眼里，苏络这种老好人就是用来使唤和背锅的，一次两次的或许大家心里还会觉得感谢抱歉，但时间长了，什么都会变成理所当然。

……

中午苏络去楼下接了好几份外卖，上楼的时候，隐约听到律所里面有哭声。

走进去，发现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面色黄黑，穿着打扮有些土，干枯的头发还杂乱地披在肩头。

她正在拉着一个律师说着什么，后者很不耐烦地想挣脱，场面一时还有些混乱。

苏络找到一个小律师问是怎么回事，得到答案是，这个大姐是附近工地上的，和她家男人一块做苦力活，结果前段时间晚上回家的时候被一辆车撞到了，她倒是伤的不严重，就是她家男人摔到了头，没抢救过来，死了。但撞人的那家好像挺有门路，不想赔钱，这大姐没办法，就来找律师，想让律师帮她去讨钱。

小律师说完还有些不屑：“说要打官司，这大姐舍得给律师费吗？”

苏络压下心里的不舒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走到纠缠的两人面前，出声说道：“大姐，你先别激动，有话可以好好说，你说什么律师都能听到的。”

大姐一听停下了纠缠，眼眶通红地看向苏络，反应过来之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哭得几乎是撕心裂肺：“小姑娘，你可得帮帮我啊！我家还有两个娃娃，没了钱，我可养不活他们啊！我要找最好的律师，把孩儿他爸的钱拿回来，孩儿他爸不能就这么走了……”

大姐的手很硬很粗糙，指甲里还有些污泥，但苏络忍着痛没挣脱。

因为她透过眼前绝望枯槁的女人，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自己的母亲。

当年苏爸爸也是车祸去世，肇事的那家同样不想赔钱，苏妈妈走投无路之下学着去拉横幅讨钱，结果反倒被打的一身伤，躺在床上休养了整整半年。

那是苏络人生中最昏暗艰难的时光，如果当时有人来帮帮她们，她们孤儿寡母的也不至于那么悲惨绝望。

苏络定了定神，神情坚定地像是个战士：“好，我帮你去找最好的律师，他一定能帮你。”

最好的律师，自然就是唐少雍。

去找唐少雍之前，已经有人提醒苏络，说唐律肯定不会接这个案子的。

不仅他不会接，就连所里的其他律师也不愿意沾。

摆明了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坑，说不定肇事方家里真有什么大背景，再得罪了什么大佬就更得不偿失了。

但苏络不信这个邪，或者说她已经被不知名的情绪冲昏了头脑。

她的唯一想法就是，哪怕是求，她也要求唐少雍帮帮那个大姐，更是帮帮她的两个孩子。

不过事实证明，她高估了自己在唐少雍心里的分量。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唐少雍正在接电话，看到她进去，他的眉头轻皱了一下，这时候对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低应了声，但跟往常的冷漠不一样，反而带着几不可察的温柔。

苏络咬住嘴唇，逼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在唐少雍挂了电话后，她走上前，把外面的情况说了一遍。

唐少雍听完后，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让刘美兰进来。

苏络一时不明白让刘美兰进来做什么，直到唐少雍说，让保安上来把不相干的人带走，苏络才急了。

“唐老……唐律师，你帮帮那个大姐吧，她是真的很悲惨，也真的没办法了……”

唐少雍则是反问她：“天底下悲惨的人那么多，每个我都要帮吗？”

苏络滞了一下，很快又说：“但她不一样，她……”

“苏络。”唐少雍像是没有耐心跟她继续探讨这个问题，有些疏冷地打断她，“律所不是慈善机构，不是每个找上门的案子都要接。你的善良是你的事，但现在，出去。”

要是放在往常，苏络肯定会就此打住，不敢再忤逆他的意思。

可今天她却是犯了执拗，硬是多问了句：“要是今天在外面的是我的亲人呢，如果她是我的母亲，你也不愿意帮吗？”

唐少雍嘴角轻扯了一下：“所有当事人一视同仁，这是一个合格律师的素养。”

“好，我明白了……”

得到了最终的答案，苏络终于满足了，死心了。

失神地走出这道门前，好像后面的人又说了句：“别再随便求一个人，因为你的请求一文不值。”

外面的办公区已经恢复了平静，方才那个大姐不知道被保安带到了哪里，或许还在哭求，也或许已经像她一样死心离去。

苏络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摸了摸已经冷掉的饭，半点胃口也没有。

这一天的事对她来说算是永生难忘，因为向来龟缩在壳子里、不愿意触碰这世界冷漠肮脏的她，终于明白了，在这看似繁华多彩的表象下，不知道藏着多少晦暗寒凉。

而唐少雍也给她上了最残酷真实的一课，弱者的祈求是没有用的，想要帮人和自救，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

晚上整理好桌上的资料，苏络最后一个离开律所。

但她走在街上，却不想回家。

白天的事对她来说还是个坎，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回去面对唐少雍。

走到一个海鲜馆子前，她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因为作息不太规律，她的胃不太好，不能碰生冷的东西和酒，不过今天她是豁出去了，不仅点了一桌麻辣生鲜，还要了两瓶啤酒。

胖胖的老板娘看着很凶相，不过人是真的好。

她跟苏络说，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别自己在外面喝酒，以前就有个很漂亮的女孩来这，结果被个男人盯上了，虽然那男的长得挺帅，可色狼就是色狼，让她自己小心点。

苏络听完嘻嘻笑了声，说她不招色狼，没人能看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