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了,天没有余晖,也没了光亮。
武映岚立在窗前,如同井底之蛙,透过这扇开口看着这宫内的一切,夜幕笼罩,盖不住它原始的富丽堂皇,恢宏大气,只是现在,这偌大的皇城将她困住了,而她,并非是金丝雀,只是一个落魄将死的兵。
“嘀嗒——嘀嗒——”雨水自檐边滴落,寂寥空灵。
“武将军,这是皇上——”那太监恭敬的声音里面多了几分怜悯之情。
“连最后一面——都懒得来吗?”武映岚原本清亮的眸里多了几丝落寞和酸涩,但是身上傲骨铮铮,她不允许自己哭,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脆弱。
那太监噤了声,自己面前的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她稳定边疆,击退倭寇,辅佐新帝上位,但是新帝登基后,她却被以反叛的罪名赐了毒酒,而自己这一遭便是奉新帝之命来送毒酒的。
即便是如此,她依旧是傲然挺立,清亮的眸里没有一丝的怯懦,似乎即将到来的死亡只是一桩小事,不足挂齿,他打心底佩服这位大名鼎鼎的女将军。
“能否劳烦公公帮忙带句话儿?”
“将军请讲。”
“他来,东西我拱手相让,若不来——”武映岚微微停顿,喉间溢出了一声冷呵,继续说道,“我不介意让它陪我一同下黄泉。”
清脆之声落地铿锵有力,那太监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唯唯诺诺地退下。即便是将死,他在她的身上见不得一丝的卑劣之气,他心生敬畏,动作里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去报告给皇上。
太监走后,武映岚依旧是在那里站着,纵然厉风拂面,她却坚如磐石,不移不动。
为了手中的这东西,她想他会来的。只是此时的武映岚却不希望真的看到他,若是那般,那真的是绝情至极。
只是——
他终究还是来了,沉稳的步伐里带着几分杀戮之气。
武映岚勾唇一笑,慢慢转过身,他高大的身形就这样撞进了自己的眼睛里,面若冠玉,黄袍加身难掩清朗气质,他似乎还是武映岚印象里的那个温润少年的模样。
她强忍住即将夺眶的泪意,道:“你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
是啊,他是为了手里的兵符,才来见自己的最后一面。
司马傅看着她一身戎装,心下微动,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武儿——”
若是以前的她听到这个称呼那该会有多开心啊,可如今她却只有心寒。
武映岚从衣服的内侧将东西拿了出来,她清晰地看到了男人看到东西的那一刻时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光亮。
这一刻,她才恍然,自己早该明白的不是吗,他从未叫过自己岚儿,现在她明白了,自己——只是男人上位的一个武器罢了,现在这武器太过于尖利,伤到了主人,自然是不能存在了,对吗?
窒息的疼痛蚕食着她的五脏六腑,又忽然之间像是被人抽掉了全身的力气,她原本的脸上皲裂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起唇问道:“五年前——你是否去过峡山?”
司马傅一愣,接着便如实说道:“没有。”他骗了她那么多,感情,时间,精力,最后这一次,他不想再欺骗她丝毫。
“你腰间的玉佩——”
“那玉佩老四也有一个——”
“原来是四爷,我一直是错的。”武映岚低声的呢喃带着无尽的悲伤,神色恍然,像是陷入了悲凉,让人看了心戚。
终于,腰间的剑出鞘,横在了脖间,她嘴角的笑容苍凉绝美:“若有来生,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武儿,对不起——”
看见鲜血喷溅的那一刻,他的世界似乎是暗淡了几分,心底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情绪,只是这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便消失个彻底。
对不起,武映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他那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对不起。魂魄离体,她冷眼看着一切,忽然她缓缓抬起手,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慢慢地将自己的略带薄茧的手放在了他的脸旁,只是还没等来触碰,自己的手便穿过了男人的脸。
他蹲下身子将那兵符拿起,接着便迅速站起身没有一点的拖泥带水:“来人!”他的声音里再没有了以往那般温润的气息,取而代之的尽是凛冽。
“皇上——”从门口立马进来了两个小太监。
“将这里烧了。”
“是——”
他走了——彻底离开了——
满天的火光烧红了她的双眼,武映岚明明没有了实体,可是为什么依旧还是感到疼痛呢。
原来,自己最后的结局竟然是尸葬火海。
她没有哭,或许此时身为魂魄的她早已经失去了掉眼泪的资格,只是觉得心口处的位置无比刺痛。
“武映岚!”
一阵声嘶力竭的吼声让沉溺在悲伤之中的武映岚猛地回神。
她看到了一个跌跌撞撞朝着冷宫奔跑的男人,那是——司马厉!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一点的迟疑,顿时,身形被火海淹没。
声泪俱下,武映岚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坠入了冰窖,她想要阻拦,可是自己的身体却穿透了他的身体,无能为力,她嘶吼着,喊着,叫着,但是这声音却传不到他耳朵里半分:“不要,不要,不要!”
“小武,别怕,别怕,司马哥哥来陪你。”司马厉像是感觉不到身边火焰的炙烤,他将武映岚紧紧地报在自己的怀里,棕黑的眸子里都是怜惜。
仅仅是这一个称呼,似乎是将武映岚整个人带到了小时候的场景里,让她想起了一段不怎么清晰的记忆。
那是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初见时的场景。
“我叫武映岚。”
“我叫司马厉。”
“我比你大,你叫我司马哥哥吧。”生的一副奶萌模样的小男孩偏偏是一副正经的模样。
“好。”
火光映在了她的眼底,里面是透着绝望的猩红,那火终究是蔓延到了男人的身上,他依旧是抱着死去的她,似乎是感觉不到那炽热的火光,武映岚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顺着脸颊淌到了嘴巴里,酸涩无比。
“啊!”头痛欲裂,五脏六腑都要震碎,武映岚的意识渐渐模糊。
真希望,一切都能够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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