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董恩楼渊 金牌客服完结版在线阅读

金牌客服

更新时间:

主人公叫董董恩楼渊的小说叫《金牌客服》,本小说的作者是布衣麻七最新写的一本现情类小说,内容主要讲述:董董恩签约成功,本以为会顺风顺水,没想到遇见了“冤家”楼渊,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在与他的这场交战中,董董恩没有太大的优势,可为了业绩,不得已“卑躬屈膝”,在遇见他之后,原本平淡如水的职场生涯,变得鸡飞狗跳,更没想到两人在你来我往之间,暗生情愫,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金牌客服》精彩内容

“哎?这设计稿我已经签过了,怎么又要签?”一个一身黑西装,但完全不精品的中年大肚男子坐在办公桌后,挑了一堆刺后,扬起手中的设计稿问又要他签字的广告公司客服人员。

董董恩,就是这个顶着大太阳送来设计稿要求客户签字确认的倒霉蛋,此刻满头汗,内心忍不住吐槽,怎么又要送签?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又改稿了?签个字你都嫌累,那被你拖着改了八百遍稿的设计师岂不是很想集体去死一死?

然而,作为一介职业客服,她是不可能这样怼回去的。

《客服守则》第二十四条第三小条有明确说明,当客户已经明确妥协,只是嘴上还在垂死挣扎,抱怨的时候,别还嘴,别理他,别让你那可笑的自尊抬头说话。

董董恩在心里默了默,客户有没有明确妥协呢?

有,他已经付过钱了。

每次送签他都叽叽歪歪这么多屁话,咋整呢?

开启垃圾清扫过滤模式。

方向既定,董董恩立即把刚才听了一耳朵的刺抛到一边,只针对最后一个问题微笑解释道:“主任,这是您星期三提出的新要求,要求红圈和黄圈部分再修改一点,我们设计师一直忙到昨个儿半夜,今天一早打好稿就给您送过来了,您在这儿签个字,回去我们就可以接着走下一步啦。”

那被唤为“主任”的男子在董董恩面前摆足了“我才是权威”的架子,终于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唰唰签下自己的名字。

董董恩快手接过,一边赞道:“我老板说得没有错,主任您果然是个爽快人,签字爽快,确认方案也爽快,不愧是专家,如果接下来都这么顺,那咱们这个工程今年夏天结束之前就有指望能完成了。”

主任很高兴:“你老板说得没有错。”

董董恩:“那行,主任,那我先回去了。”

主任屁股也没抬,招呼旁边一个女孩子:“小刘,送她出去。”

与此同时,捌二创工的办公室内,董董恩的老板老柯走到客服部,没瞧见董董恩,问她邻桌的同事包子:“董董恩呢?”

包子:“给环泰送设计样稿去了。”

老柯:“又改稿了?”

包子:“不是你同意的?”

老柯:“……”

包子:“一日改八次,人都累死了,要不然咱不做这个单了?”

老柯瞅着包子:“嘿,我说,你哪里来的勇气,竟敢挑唆老板撂挑子?”

董董恩幽怨地站在老柯身后:“老板,我回来了。”

老柯看她面色不好,问:“签字不顺?”

董董恩:“顺。”

老柯:“那你这是?”

董董恩:“如果你不半夜一个电话把我们全体拉起来改东西,相信我心情会更顺一点,以后客户提任何无理的要求,麻烦请对方来跟我沟通,你不要随便答应别人,这样会让我在外面很被动的,知道吗?”

老柯:“那啥……我也是半夜被吵醒的……”

董董恩:“好的,就是想跟你讲,我才是这个单子的接口,你不是,你是团队的后力支持。”你不是客户的打手,请不要把枪口对准自己人,董董恩其实很想这样吼。

老柯脸皮有点烧,自觉失理,讪讪地回了一个字:“哦。”

董董恩倒也爽快:“没别的事,***活去了。”

老柯又“哦”了一声,转身要走,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回头对董董恩说:“我就是来通知你,明儿洛克斯提案,你参加一个。”

董董恩马上在脑袋里把这个事记入日程表,“好。”

董董恩起床的时候感到右眼跳得很厉害。到底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呢?还是右眼跳财左眼跳灾?她刷了一下手机,发现网上也没个确切的结论,两种说法都有。董董恩想了想老家那些老人,但凡眼睛跳,多是要在眼皮上贴块红纸片儿的,说是压灾。可惜董董恩眼睛小,要贴块纸片,该看不见路了。不能贴红纸片儿,那就挑身红红火火的衣裳吧,反正等会儿要去客户现场提案,气色太差,镇不住场。

换了一身裙装,难得装一回淑女的董董恩发现,她不能骑车了,这个点儿,只能打车去公司。

然而……

“师傅,快醒醒,车子能动了。”董董恩从梦中惊醒,推了推趴在方向盘上同样睡得口水长流的司机。

出租车司机抓了抓头上结的蜘蛛网,发动车子,开出去五米,又停下不动了。

还不如走路呢。

司机堵在车河里不能动弹,同样一脸不高兴:“哪哪儿都在修路,到处修地铁架高架,路都被封死了,就不能给我们跑车的留条活路吗?修个什么狗屁路?越修越堵。”说到恨处狠狠地砸了两下方向盘。

本来早高峰路段就拥堵,偏偏还有一些司机不遵守规则,前头一辆福克斯,也不知道司机长了什么脑子,一下子横窜出来抢道,接连逼停好几辆车。气得出租车司机脖子一抻就开吼:“帅哥,你会不会开车?”回头又对董董恩道,“别看这些马路杀手,路上开得飞起,一到停车场,就露出了啥也不会的真面目。到处抢道插队,一点素质也没有,不好意思啊,气得我都骂人了。”

司机大哥最终还是没能成功把董董恩送到目的地,而是停在三四百米远的地方,对董董恩说:“美女,对不住,我实在是开不过去了,您就这儿下车,好过马路”。

董董恩顾不上计较,下了车连发票也没要,撩起裙子就开跑。她每天早上急着赶时间,一小半是为公司那点可怜巴巴的全勤奖,一大半则是为街角对面那家传说中的王大娘的芽菜包。

王大娘包子铺出品的芽菜包,乃是安城第一名小吃,皮薄馅多,又白又软。每个包子中心还有一个凸起的小点点,每次买两个握在手中,又香又软,馋得人口水直流。但是这么牛B的包子一天却只卖两场,一场早上七点半至九点,一场下午四点半至六点,开卖之前那队伍就已排出数公里远,非得要手气好才能抢得到。

策划部的二师兄为此专门写过一首情诗,把王大娘的包子喻为王大娘的***。情诗完成后,遭到公司所有喜爱王大娘包子的粉丝围殴,董董恩一度也无法直视,然而还是要买,因为实在是太好吃了。

可惜今天的运气实在是不大妙,董董恩下车看了看表,时间有富余,包子铺门口排队的人也不多,糟就糟在,她下车的位置跟包子铺呈对角,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抢到两个包子,董董恩看了看左右,只能提起裙子横穿马路了。

于是,惨案就这么发生了。

一辆同样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三轮车,把董董恩剐倒了。

三轮车夫是个老大爷,飙车飙惯了,这种事大概是经常发生,应对很有序。张嘴就开号,说是董董恩想碰瓷,一边号一边佝偻着腰,一副如果董董恩要说哪里疼哪里痛,他心脏病就要立马发作的模样。演技之纯熟、表情之生动,比电视上的小鲜肉们会演多了。

大街上霎时围满了人,纷纷谴责董董恩。

董董恩摔得四仰八叉,像颗被旋倒在地的大白菜,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原来右眼是跳灾啊。

好在她只是被车头挂到,摔倒时手肘和膝盖蹭破了点皮,董董恩摸了摸发型,还好,发型没有乱,那头就不用断。痛肯定是痛,但包子铺就在前头,董董恩重新坚定了一下目标,自己选的路,爬也要爬完。

老大爷见董董恩没有跟他纠缠,心脏病一下子就好了,三轮车飚得像保时捷,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董董恩蜿蜒匍匐爬到包子铺,正好前面客人买完最后一个包子,转身走人。

打不着车的董董恩没有哭,着急上火的董董恩没有哭,被车剐倒的董董恩也没有哭,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死死抠住盛包子的蒸笼,泪流满面。

然而这还并不是最痛苦的。当董董恩千辛万苦,拖着两条瘸腿爬上公司所在的小红楼,按下指纹,发现她既没有早到太多,也没有迟到太久,数字显示,她刚好卡在9:01分的那个01分上。

董董恩: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我的满满恶意。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如果说这个夏天的安城热得像座火焰山,那么从浑浑噩噩、行尸走肉的失恋状态中清醒过来的董董恩,便犹如火焰山上那只被燎了毛的猴子,瞬间神勇起来,一口气参与了三个竞标小组。毕竟已经三个月没能为公司拉到一单新业务了,再不奋起,公司就要把她踢开了。这使得跟董董恩搭档的同事十分痛苦,前段时间她无心工作,大部分事务都压到别人头上,如今又跟吃了大力神丸一样,逮着同事加班加点、熬更守夜。一份文件,策略师认为可以过了,设计师认为可以过了,偏她认为过不了,改了一版二版再三版,以至跟她对接的策划部和设计部同事一看到她就吓得往厕所里钻。

董董恩像条腊肉一样挂在厕所门上喊:“开门啊,开门啊,你有本事躲厕所,你有本事开门啊。”

本来若再萎靡不振不能为公司创造产出,老柯就要让董董恩滚蛋了,这会儿见她神勇起来,满脑子问号,一个劲儿向人打听:“董董恩是不是又犯什么病了?”其重点是想知道,她的精神病到底何时去治?几时休?奈何经过众人口口相传,传到董董恩这里则彻头彻尾改头换面,变成了一副情深不寿的样子。

传话的马姐姐是这么对她说的:“老柯听说你得了绝症,这几天逢人就打听有没有医院收治你,大概已经偷着哭了好几回了。”

董董恩很是惊悚,谁?谁得了绝症?又是谁?谁偷着哭了好几回?

马姐姐其人乃是设计部(又称糙汉集中营)的首席糙汉,人高马大,又正面留须、背面留发,且须发都挺油光水滑,因而常常令人难以分辨他究竟是面对人说话,还是背对人说话。

只见他下巴垫在全是烟头和快餐盒的桌面上,从垃圾堆里伸出两根白骨爪,拨了拨乱发,露出一张明显熬夜过度、青脸獠牙的面孔,说:“哥几个为这提案可是命都豁出来了,你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要死也得先把这事整完再死,不然我一指头戳死你。”

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同在糙汉营讨生活的猴子被惊醒,抬头便道:“谁说提案,谁全家死完。”

马姐姐头也没抬,只九阴白骨爪一按,就把猴子脸重新按平到桌面上。为这几个竞标,筹标小组基本是全员拼了,没日没夜、吃喝拉撒睡皆在公司,一个星期后,所有成员脑袋上皆冒起了一朵朵可爱的真菌,也就是俗称的,霉得长蘑菇了。

董董恩惊着惊着也就习惯了,说:“再累再苦,就当自己二百五,人生自古谁无死啊?”

几个糙汉同时“嘁”了她一声。

此后谣言愈演愈烈,在众人眼里,董董恩俨然是顶着“身残志坚”四个字在艰难行走。

去会计部领取工资条时,发工资的老会计也禁不住满脸同情,对董董恩说:“你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任何提成了,基本工资我有心想给你多添个一毛两毛,呃,也是不能够的。不过你要是手头紧,想借点款或者预支点工资去看病,这没问题,你把手续办一办,到时候我去跟老柯说。那啥,你身体好些了没有?吃的什么药?需要中医不?我跟你说我们家小区楼下有个老中医,医术真的很不错,拔火罐能拔出阴鬼来,好多人排长队找他,要不要我帮你约一约?”

董董恩:“……谢谢会计,不,不用了。”然后艰难逃出。

终于熬到三个案子一一进入提案阶段。

为一改大半年来的颓废和对新生活的展望,董董恩特意起了个大早,化了妆、盘了发,挑了一身红红火火的衣裳,只恨没有时间来个全身SPA。

当她身着红衣拖着满身伤残杀到办公室时,全体人员又是一惊。

老柯:“恩恩哪,今天我们只是去提案,不是去提亲。”

董董恩:“……”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董董恩压根儿没有想到会再次碰到那人,毫无征兆,没有预料。

这次知名跨国公司洛克斯集团因为形象升级、产品升级,亚太区几大区域都在公开寻求广告合作商,帮助公司改造形象。经过几轮软硬件的筛选,南区终于有五家公司入围,董董恩所在的捌二创工也有幸入得其中。只是没完,现在五家公司还要再来一个五选三,老柯作为代表去抽提案顺序,抽到第三位,这会儿正在休息室,等前面两家公司结束提案。

设计总监胖子平素习惯了夹脚拖鞋和大裤衩,临时披上一套西装,咋看咋像大灰狼伪装成的小绵羊。除了董董恩看着辣眼睛,他自个儿也不大习惯,这会儿正无声地跟领带作战,一会儿拽太松,不行,不规整,一会儿又系太紧,差点造成出师未捷身先死。

董董恩看不下去了,试图阻止他:“肖爸,领带都被你拧成麻花了。”

胖子正冒火,口气很不好:“滚蛋。”

老柯对董董恩说:“这你就不懂了,你肖爸这是试图用美色打动评委呢。”

董董恩:“用美色打动评委这难道不是我的任务吗?”

老柯:“……”你脸皮还可以再厚一点。

他们三个人,胖子是最有才华的那个,肩负着首席创意师的重任。当然,由于他身型矮胖,脸型猥琐,不小心把设计部带跑偏,带成了糙汉营实属不幸外,其他专业能力都是杠杠的,尤其脑洞,大得像宇宙黑洞,很多大牌公司都慕名来求合作。

捌二创工这块牌子,能够在是个人印张名片就敢开工的大浪淘沙时代立足,除了老柯敢于开疆拓土外,胖子也是个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

老柯和胖子合作多年,两人从一间地下小作坊,打拼到如今拥有独楼独栋,虽然只是由一间破旧老厂办公室改造而成的公司,其间的辛酸,难以一言与人道尽。

老柯这个人,长得像个无赖,气质又比较江湖,加之年轻时心志不稳,受《古惑仔》诱惑去纹了半臂青龙与白虎,因此很多人第一眼都会判断错误,以为他专职收账、砸场、耍流氓。幸而他自己也懂外貌不足,内涵来补,日读诗书夜谈聊斋,终于成为一个有文化的流氓。他天生自带黑道霸气,竟然也没有误入歧路,没有去开赌场、搞钱庄,反倒是抓住国家为推动经济发展、产业创新、构建服务等机会,以泼皮无赖的面相搞起生意来,倒是没有人敢欠他的账,但凡有老柯出席的场合,进门全场三分静,因为大家都以为打手进来了,大佬还会远吗?于是全翘首以待,看他究竟归属哪一路,老柯趁此机会,谈起业务来割别人肉狠,割自己肉更狠,一路攻城略地,所向披靡,狠者无敌。

老柯被董董恩呲得头疼,心想我也曾辛辛苦苦收集过龙珠,怎么没有召唤出神龙,反倒召出这么一帮奇葩来?以美色迷惑评委这种艰巨的任务,我都不敢挑战,你倒是很有勇气。转念又想,这好歹也是个理想,人没有理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于是改为鼓励董董恩:“你还需要再加点油。”

前面两家公司提完案,时间已临近中午十一点。指示牌点到捌二创工的名号,老柯打了个响指:“走。”三人便昂首挺胸进了客户方的会议室。

会议室很大,也很暗,四周垂着百叶窗,室内没有开灯,只在长桌中央放了一个投影,投出一道惨白的光。董董恩伸直脖子,那光正好投在她脸上,她微微眯眼,跟老柯胖子一道,向诸位评委躬了躬身,顺势坐在离门和讲台最近的地方。

甲方评委围坐在会议桌一周,脸色均隐在阴影里,不大看得清楚表情,只听见不停拆翻资料的声音。

这一轮提案时间不长,每家公司一个小时。老柯是捌二创工主讲人,胖子则负责讲解设计细节,两个人配合默契,遇佛杀佛,遇神杀神,十分默契。这一轮提案本没有董董恩什么事,只是老柯想到她身为客服,岂能不认识客户?再加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以及三角稳定定律,遂把她一并拉来凑数。

董董恩环视一圈,评委们皆低着头,看不清脸,更谈不上什么认识,只好端正自己打酱油的身份,坐如钟,笑如风,硬是在一张硬板凳上坐出了***巨星的风范。当然,如果忽视她时不时咕叽一串响的肚子不谈。

早饭不吃好,没有力气搞。早饭不吃光,两眼泪汪汪。

老柯趁众人盯着胖子的间隙狠狠剜了董董恩一眼,丢人。董董恩摁着胃,没有吃早饭我也很痛苦啊,为了抢个包子,连命都差点儿豁出去了,个中辛酸你们这些资本家哪里懂。

正当两人眉来眼去之际,忽然有评委向董董恩提问:“请问这位小姐,如果我们的项目谈成,身为AE(客户执行)的你将会怎样开展你的工作?”

董董恩当下一惊。

老柯也是一惊,恨董董恩丢脸的白眼翻到一半,骤然改为春风和煦般的鼓励,主要是怕她搞砸了场子,前功尽弃。

董董恩掐了一下手心,很快平静下来,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套用她最擅长的首先、其次、然后、最后的列表方式,简单利落地回答了一遍。她说话条理清晰,逻辑严明,遣词简洁,说完后又鞠了一躬,方才入座。

座中评委交头接耳,互相讨论,跟“中国好声音”的评委似的,讨论完毕,便示意他们这一轮提案结束了。董董恩暗中抹了一把汗,背心凉悠悠跟着退出,庆幸还好刚才脑子没有灌浆糊。

提案是结束了,但人暂时还不能走。大家都懂的,现代社会,没有点关系还怎么做事啊?所以老柯说得等一下,这会儿已经大中午了,评委们也要出来吃饭,他想留下来,探一探关系人的口风。

于是,当那个人抱着电脑径直朝他们走过来的时候,董董恩才发现,原来这一天,离结束,还—很—早。老天给她准备的大礼包,实在是,太—惊—喜(悚)了。她犹遭电击,愣在原地,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垂直飞起。

胖子站在一边,不小心瞥到董董恩要变身,吓一大跳,以拳捂嘴小声提醒道:“恩恩,恩恩,”听起来像是咳嗽一样,“头发,你头发飞起来了,见到鬼了?”

可不就是见到鬼了吗?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果董董恩的嗅觉记忆没有错,这位青年男子大半年前的V领毛衣,还透着一股不可言说的味道。如果她的视觉记忆没有错,该男子茫然、无辜、惊恐、避之不及等表情,完全可以制成一套表情包。这次他一身宝蓝衬衣加挺直的西裤,衬得人很是神清气爽,一点没有大半年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萎靡样。其实大半年前该男子也是相当神清气爽的,只是不幸遇到了董董恩。

董董恩三人站在洛克斯南区大楼的天桥上,左手是一溜排透明办公室,右手是玻璃幕墙,一点回转和藏身的余地都没有。

起初董董恩想,或许他只是路过呢,于是尽可能把自己贴在玻璃幕墙上,试图变成不干胶,可惜不幸得很,男子一出现,老柯即欢快地摇起了小手绢,生怕别人看不见他。

董董恩内心一声惨叫,疯狂寻找有没有什么可供遮挡的绿植,没有,一棵也没有,全是落地盆花,挡脸可以,藏身不行。墙洞或地缝就更不用找了,这是什么鬼公司?非得要如此大面积的使用玻璃材质,以为有钱了不起啊?

那么尿遁,行不行呢?

不行。

因为老柯已经替大家介绍上了:“朋友们,现在向我们走来的这位选手,便是洛克斯集团的南区市场负责人,楼渊同学。”

正过天桥的楼渊同学骄傲地举起一只胳膊,微笑向观众示意。

董董恩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楼渊,洛克斯集团南区市场负责人,据负责过洛克斯业务的人讲,南区很多铁血龟毛的规矩,大半出自此人之手。本来各家业务各家顾,各家自扫各家雪,但是楼渊不一样,听说他龟毛到连供应商内部管理都要插手。

董董恩初听时不信:“别开玩笑了,知道请他们出来讲一次管理课得多少钱吗?有钱还不一定请得到。再说了,能找到优秀的供应商当然不错,但有些公司产品不错,管理的确很成问题啊,有大神帮忙,共同进步,追求财富,难道不好吗?”

对方啐董董恩一脸,Too young too ***。

现在,传说中的管理大神就在眼前,董董恩却一点也不敢与有荣焉,不能原地爆炸,立即消失,真是深以为恨哪。

老柯迎上前:“嘿,兄弟,好久不见,你去了哪里?”

楼渊:“刚从总部回来。”

老柯又示意胖子和董董恩:“来,孩儿们,跟楼哥打个招呼。”

胖子一直马屁精地陪站在一边,这会儿立即点头哈腰跟上:“楼哥,你好你好。”

董董恩鄙夷地瞥了胖子一眼,拜托,你好歹也是本土知名广告公司的挂名头牌,你的气节呢?傲骨呢?不过很快就轮到董董恩了,她头垂得比胖子还要低,只恨不能低到尘埃里:“楼哥,您好您好。”

天灵灵,地灵灵,饶了小人行不行?只求不要现在爆发啊。

楼渊觉得眼前这位红衣女鬼,不对,红衣姑娘似乎哪里不大对,看样子很怵他,能不对脸就不对脸,非要对脸竟然选择垂下。楼渊摸了摸脸,想起昨天在公司茶水间外偷听到的,有人说他严肃的时候,好像顶着一张大便脸。

不想给人留下大便脸印象的楼渊难得释放了一丝亲切和蔼的善意,甚至还开了一个玩笑:“我很可怕?”

董董恩紧张得话都说不出口了,帮忙回答的是她的肚子,一串咕噜咕噜响。

老柯头一回与董董恩心灵相通,都恨不得她立地消失。

楼渊:“要不到二楼用点工作餐?”

老柯拒绝:“你就这么点休息时间,我们还是不打扰了,我们这就回去。”再说竞标期间,让人看到意向甲方和意向乙方碰头也不大好。

董董恩一阵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楼渊自然明白,故而只在提案方面浅浅地交流了两句,便挥手道别。转身临走之际,眼风又扫了一眼董董恩。

董董恩原本悬空的心一下子绷紧,下巴差点戳到地上。

老柯风含情水含笑道:“那你先忙,回头找你撸、撸串啊。”说完依依不舍地挥了挥手绢。

董董恩垂首躬腰直到楼渊走远,才发现浑身上下无一寸不冒冷汗,两腿无一刻不冷战,上了车还抖得像个筛子。

胖子忍不住问:“这都提完了,咋还在紧张?”

董董恩一边毫无笑意地咧嘴一边霸气还嘴:“谁紧张啊,我一点也不紧张。”

胖子被她死灰般的笑意给吓到:“那就是尿急?”

老柯“咻”一下回头,咬牙切齿道:“董董恩,你给我忍着。”

董董恩愤怒得唾沫渣子都飞到挡风玻璃上去了:“你才尿急。”想了想,又凑上去问,“老板,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件很傻的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老柯先是来一句“***”,然后问:“你该不会是真的想在我车上尿吧?”

董董恩忍不住抓狂,住口!我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老板!

老柯打了一手漂亮的方向盘,接着问:“不是,我说你到底瞒着我啥事儿?是不是又把我手办给弄坏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老板你收的那些破烂玩意儿可以不随便乱贴“手办”俩字吗?手办都已经烂大街了,我就只弄坏过一只你从别人家猪槽里捡回来的烂电筒,还有什么呀?董董恩不忍吐槽。

看,这就是男人小心眼的活例子。董董恩可以预料到,如果坦白交代,将会死得很难看,赶紧把原本要说的话全都咽了回来。如果让老板知道她曾经那么严重地得罪过意向型客户,恐怕还没轮到别人来告状呢,她已经背着包袱去睡大街了。

发现大客户原来是得罪过的旧相识这个事,比失恋还要痛苦,董董恩顶着鸡窝头回到公司,第一时间给死党嗨妹打电话:“你还记得吗?在酒吧里那个,被我吐了一身的男人。”

嗨妹咋咋呼呼问:“咋啦咋啦?”

董董恩:“他竟然是今天我去提案的大甲方,你说还有比这更巧的事吗?现在我该怎么办?这个标看样子是没法竞下去了,我现在就等着死了,也不知道老板会怎么打死我,同事们又该怎么打死我。我现在是一点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

嗨妹:“你说的不科学啊,这会儿除了南半球,谁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董董恩抓狂:“你到底找不找得着重点啊?我都要死了,你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不行,我得爬网上去问一问,公司新客户是大半年前被我吐了一身的男人,有没有什么完美一点的死法?”

嗨妹对此也毫无办法:“啧啧啧,只能说,你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彩票买了吗?他女朋友有没有在场?你俩打起来了吗?”

董董恩:“没有。”

嗨妹:“那他有没有拽着要你赔衣服?或者精神损失费?或者让你负责后半生?”

董董恩:“今天估计是看我和老板一起,所以没有当场撕起来,唉,之前怕他当场发作不留情,现在又觉得,还不如干净利落指个死法呢,也省得吊着我半条命,不知道另一只鞋子什么时候掉下来。”

嗨妹:“你收拾东西走人吧,不然让你老板知道你毁了这么大一个单,到时候就不止走人这么简单了,扒皮抽筋少不了。”

董董恩:“要不要这么残忍?我好歹也为他立下过汗马功劳,打下过东南半壁江山啊,他会为这一单就炒我吗?我可是他座下响当当的第一哮天犬啊。”

嗨妹:“我跟你说,这社会主义的资本家啊,他比资本主义的资本家更缺人道主义精神,吃人不吐骨头说的都是正在积累原始资本的人,尤其你们老板那种把女人当狗使,把男人当牛使的人,知道你曾经得罪过那么大的意向型客户,就更难给你留活路了,我看这个行业你就别想混了,还是赶紧转行卖红薯吧。”

“你想一想,你老板跟那大客户有多亲厚的朋友关系,咱不知道,但你老板现在肯定是十分想要跟他攀上甲方乙方的关系,你老板那个人吧,平常笑呵呵,假装弥勒佛,背地里吃人根本不吐骨头,要知道你和甲方大客户发生过这么血腥暴力的事件,但凡脑子好使的,一定是丢车弃卒抛弃你。但是别怕,有我在,我吃饭,你一定能喝得上稀粥;我吃肉,你一定啃得上咸菜头,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董董恩又是愁苦又是感动地挂断电话,趴在桌上郁闷了两分钟,陡然起身尖叫:“啊啊啊,我不管啦!”

客服组的同事们纷纷向她友好地投掷出拖鞋、鼠标、杯垫、卫生巾。

要细追董董恩跟楼渊的前仇旧恨,那故事还得再往前挪大半年,挪到董董恩刚经历了一场史诗般分手的那段时间。

董董恩的前男友人送外号凉皮,大概是其人非常喜爱吃凉皮的意思。凉皮比董董恩高一年级,两人还没毕业就交往了,凉皮虽然时常犯傻,但性格温柔,诚挚坦率,唯一致命缺陷是,太听妈妈的话。凉皮妈不喜欢董董恩,原因非常直白:不是本地人,个子不高,又是单亲家庭。这种来自出身方面的挑剔,真是再牛的人也无可奈何,天生个子矮我能怎么办?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也是我的错?至于本地人这一项,凉皮妈的看法得是爷爷辈就在此城置家布业的,才算本地人。这把董董恩都给气笑了,事实客观存在,父母、出生、身高,这些都不能由人控制,除了惨然一笑,董董恩毫无办法。

两人恋情曝光后,凉皮家人非常***。凉皮妈一周七天,一天三顿,不分日夜地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只是基础戏码,董董恩还拿到过和相亲女共坐一桌的欢喜剧本。

有一次凉皮妈给凉皮打电话,说在商场,摔倒了,要凉皮去接她。凉皮正和董董恩约会,电话一摔,拉着董董恩就跑,生怕老娘摔成个大傻子。

结果赶过去,凉皮妈和白富美一家正优哉游哉喝着下午茶。

凉皮跑得一头汗,心有余悸问:“你不讲你摔倒了?”

凉皮妈***睁着眼睛讲瞎话,说:“你听错了,我说我逛街逛累了,你来帮我拎拎包。”

随后拉过白富美,一个劲儿跟凉皮介绍,全程就没搭理过董董恩。董董恩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还甚有礼貌地跟白富美一家问好,又问凉皮要不要也去逛一逛,反正来都来了。

一直过了很久,董董恩才反应过来,哎呀,当初好像不小心破坏了前男友的相亲现场。

最后两人分手。凉皮一脸歉意对董董恩说:“对不起,恩恩,我妈一直哭,她不能失去我,她没有你那么坚强,我妈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恩恩,你很坚强,你还可以遇到更好的,是我对不住你。”

董董恩伸出尔康手,别啊,我一点也不坚强,我装大方装坚强,完全是想你妈在你面前哭烦了,你来我怀里我安慰你啊。

可惜凉皮没回头。

董董恩一朝被甩,蹲在地上哭得像个两百多斤的孩子。她一直以为爱情只关乎两个人,想不通她的战略决策到底哪一块做错了?凉皮妈天天哭顿顿号的时候,董董恩想,总不至于两个女人都哭到一块儿去吧,你妈选择哭,那我就得另寻他路啊。为了不让凉皮夹在中间难做人,她才故作大方,故意表现坚如磐石、情深似海,最终得到的却是凉皮对她隐忍坚强的崇拜,和对她理智冷静的敬佩。至于爱情,他应该是奉献给他亲爱的妈妈了。

这个事情充分说明—千万别装B,装B被雷劈。

董董恩被甩之后,惨况非常,蓬头垢面、自暴自弃,请了一个星期假瘫痪在床。情绪的波动很快带得内分泌跟着失调,不过两天时间,原本一头柔顺的长发变得枯燥无光,一张脸晦涩暗黄,另外还冒出一挤脓水能飙出十米远的大痘痘,满头满脑,像珍珠丸子似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嗨妹看不下去了,死拉活拽要把她弄出门,说:“一个男人跑路了算什么,你还拥有一大片海啊,别躺了,出来嗨。”

董董恩:“可是我要一大片海来干什么?我要的是个男人啊。”

嗨妹简直怒其不争。

董董恩跟嗨妹认识已超十年,在那些漫无边际的年月里,两人曾一度各有各的际遇,从手写通信到互留QQ,中途有几年也曾失去过联系,后来又幸运地重新接上头。

嗨妹此人讲义气,身无分文就敢扶老奶奶过街。也很够朋友,董董恩大学毕业那一年,择业很迷茫,想如果找不到工作,干脆回老家当个乡村教师算了。嗨妹那时候也才刚工作不久,住在群租房里一天三顿啃面包,竟然一口允诺道:“如果你真要去支教,那算我一份,就当做慈善了,只要我上着班,每个月给你两百块。”想了想又说,“但你得还。”

就凭这个,董董恩视她为这小半生中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

可是在楼渊这个事上,真是成也嗨妹,败也嗨妹。

嗨妹有个喜好,闲着没事就聚会,节日不论东西方,碰头不论白天晚上。有人抽烟有瘾,有人喝酒有瘾,很少听说聚会也有瘾的,嗨妹就有,接到电话听说有聚会,跋山涉水也要去碰头,说不聚不讲义气。

也不知道她对“义气”这个词到底有什么误会。

嗨妹试图打破董董恩的“宅神”壁罩,力劝她出门,否则死宅注定孤独一生。嗨妹:“你想想,你一谈恋爱就重色轻友,我说过你没有?现在你分手了,我忙前忙后为你张罗各种年轻美好的肉体,我都快被自己感动了,你呢?你不感动?”

董董恩:“就算有无数具年轻美好的肉体,现在我也打不起精神来啊大姐,你看看我这张脸,我能把肉体吓成尸体。”

嗨妹:“……那要不,就我们几个,纯聚,陪你聊聊天,顺顺心,把所有不开心的,跟大家说一说,让大家开心开心?”

董董恩:“……”

最终董董恩还是勉为其难地出门了,主要是再不起床,屁股就要长褥疮了。也许是失恋使人弱智,董董恩忘了嗨妹在派对界的传闻和地位,这些平日没事聚在一起喝得五迷三道的朋友,相互间只要一个电话,整个组织一呼百应,跟传销一样高能高效。董董恩杀到酒吧时,应邀而来的朋友已经颇成规模,大家引颈高歌,你唱我和,欢呼声,饮酒声,声声入耳。人多得室内都坐不下了,酒吧老板只好在室外给他们划了半个院子。

董董恩看着嗨妹,不是说好的,只约两个人,纯聊吗?

嗨妹有点尴尬,跟董董恩解释:“你可听见了,我真只喊了两个人。”

是,她是只喊了两个人,那两个人又分头喊了两个人,如此倍数,实难估计,也怪董董恩没能正视嗨妹的人气。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自分手以来,董董恩的确郁闷颇深、情伤深重,一个人扛得着实累,现在借着这夜色欢娱,陡然有个合法买醉的机会,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董董恩点的是混着细沙冰的杧果鸡尾酒,杯子比脸大,果汁和甜酒混在一起,酸酸甜甜好味道。等董董恩反应过来的时候,已不止两杯下肚,整个人像是飘浮在云端,星空和夜灯仿佛跟着一道朦胧。董董恩并不想让人看破她平日里千辛万苦、竭尽全力才隐藏好的脆弱、敏感和恐惧,也不想让人看到她在自我控制方面的撕裂,更不想在这种场合歇斯底里,再加上膀胱传来一股急需发泄的生理性痛苦,尽管浑身软绵绵,两脚也踏不实在,她仍然坚持起身,跟嗨妹说要去洗手间。

董董恩站起来那会儿,还没有任何想要吐的意思。嗨妹问她你行不行啊,董董恩还说行的行的,没问题。说完一个人摇摇晃晃往室内去。

室外有风,空气也流通,感觉还好,可一到室内,董董恩就暗叫一声不妙。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烟味儿、酒味儿、脂粉味儿、汗味儿、狐臭味儿,音乐似乎比平常更响,震得人脑袋发晕,两耳欲聋,舞池中央人头攒动、群魔乱舞,妖娆的女人、疯狂的男人、喧嚣的鼓点、失控的笑声,还有五光十色的射灯制造出的光怪魅影,像是藏匿了千万年的妖魔鬼怪,全都集中到了这里来。

董董恩推开酒吧琉璃拉花门,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误入了哪处不为人知的欲望之界,在原地愣了半晌,也不知道是该前进?还是后退?最后由于尿意汹涌,才想起自己原是要去上厕所的。

舞池中央酒鬼有,谐星多,扭着屁股嗨着歌,想要横穿过去是不大可能了,董董恩用她库存不多的清醒判断了一下,明智地选择了绕边走。酒吧室内并不大,边道预留的也并不宽,这一晚酒吧有个鸡尾酒活动,上座率相当高,连边道也挤满了客人,桌椅挨挨挤挤,令人寸步难行。董董恩求爹爹告奶奶,勉强穿行了一半,胃酸和酒液差不多被挤到喉咙口了。

楼渊就是在这当口出现的。

没什么可说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楼渊起初是不打算来酒吧的。

他的顶头上司雷老力,前不久才调职回总部。雷老力是个法国人,不远千里来到亚太地区,帮助亚太人民发家致富,精神可嘉,但到底敌不过亚太地区的毒空气和地沟油,任职不到五年,肠子里长出一颗肿瘤,虽说后来诊断是良性,还是被吓得不轻,报告一打就跑了。雷老力撤离太急,来不及指定新的人手,固然南区还有一些坐镇大佬,可具体拍板、拿主意的活,差不多都落在楼渊的肩头。

楼渊觉得自己命太苦。刚进总部,总部大楼就遭到***性轰炸;刚调到亚太地区,亚太地区就进入经济危机;空降西区时,顶头上司贪腐受贿;现在轮调南区,南区大佬又差点性命不保。虽说不想封建迷信,但楼渊着实不太喜欢这种走哪儿哪儿出事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瘟神附了体,尽管并没有人这么说他。

于是他宁可宅着。其实宅的机会并不多,雷老力一走,新的搭档还没来,每天里里外外连轴转,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

为此曹雅很不高兴。

没有人喜欢男朋友的正房老婆不是自己而是其他,包括工作。别说约会了,楼渊忙起来连性生活都顾不上,平常电话永远占线,吃饭永远说忙,曹雅很善解人意,心想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就山啊。你不是忙吗?不是没有时间和我约会吗?没关系,我可以来跟你约会。于是做了很多的爱心便当,一到中午,开着小四轮,拎着保温桶,突突突给楼渊送过去,送上楼时保证汤里的葱花都还是垒成塔尖尖的模样。

曹雅家庭条件好,父母都是干实业的,照理说家里有钱,多少会染上些娇气,养出一身公主病来,但曹雅相反,娇气没有,霸气挺多。自打认识楼渊后,一朝莽姐变娇花,脾性都变了。

楼渊一开始并不想辜负曹雅的好意,但是没过两天,他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妥。曹雅大概是在楼渊面前娇弱装太多,一到楼渊看不见的地方,难免有些回弹,平素本就看不惯楼渊身边那些花花草草、莺莺燕燕,几度忍到吐血,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不自觉就开启了大房模式,一副“我是正宫娘娘来视察”的即视感。有时候楼渊忙,没时间陪曹雅说话,曹雅就踱到大办公区,哪个姑娘脸美,哪个小伙子腰软,她暗暗记下来,时不时朝楼渊吹一下枕头风。

如果楼渊耳朵软一点也就罢了,偏偏楼渊耳朵不软,还很有主意,每当曹雅提起来,他就很冒火,你又没跟人家接触过,你咋知道别人是个婊?想搞基?搞基这个词,简直不能忍,这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多有两次,楼渊就不爱曹雅去了。

曹雅断了一条能和楼渊密切接触的路子,安分没两天,又想出一条新路子,那就是,虽然你忙得连性生活都顾不上,但我还是很爱你啊,为了真诚表达我的爱意,我愿意搬过来为你洗衣做饭擦地板。

这就是变相要求同居,要求结婚的意思啊,被求婚的意思啊,要换一个男人,还不得高兴疯了?

然而曹雅再一次判断失误。

楼渊是真的没有时间去思考,只以为曹雅又要作妖,毫无情趣地拒绝道:“不用了,我有阿姨来打扫,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曹雅也是有脾气的,我都做小伏低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要闹哪样?你当你唧唧镶钻啊?气得甩着坤包走了。

两人就此陷入冷战。

待忙过一段时间,手上工作大部分都安排好了,楼渊才发现,好像有段日子没见着曹雅了。电话打过去,曹雅口气不大好,硬邦邦问他要干吗?

楼渊:“在哪儿?晚上过来吗?”

难道我是***女郎吗?曹雅爱理不理地回他:“跟朋友在酒吧呢,你要来接我啊?”

楼渊捏了捏眉心,在办公室又枯坐了十分钟,最后还是拿起钥匙,往酒吧街去。

两个人吵架,总得有一个人先低头吧。

楼渊这一去,就出了大事儿。

董董恩捂着嘴,令人作呕的味道和不停翻涌的胃酸让她十分痛苦,她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目测距离厕所还有多远,十米,八米,加油,还有七点五米,不好,前方限行。

限行这一桌,正好是楼渊他们,这一堆朋友,也是有点多,三条桌子拼接起来还嫌不够用。曹雅见楼渊来接,咬牙坚持了大半个月的火气也好,冷气也罢,都烟消云散了,给楼渊倒了一杯酒,温温柔柔靠过去。

董董恩此时正在判断她所处的地形,要么退回去,绕行另一边,要么翻栏杆,从舞池中间穿过去,要么简单点,让这桌客人行行好,分开桌子,给她让条道。

局势如此,董董恩不得不忍着胃酸的翻涌,与人商量道:“这位先生,行行好,能不能麻烦您给我让条道?”

可能是音乐混声太大,董董恩声音太小,也有可能是大家都在说话,根本没人听见她,背对董董恩的那一排没一个有反应,倒是坐对面的朋友,突然看到有半颗人头悬挂在楼渊的椅背上,惊了一跳,这个丑货是哪位?

楼渊看到对面朋友表情有异,脸色不对,也扭头想看个究竟。董董恩呢,正想再次开口,求人放行,就这一念一转间,现场瞬间大变天。

一个人一生中,拎着零食和垃圾出门,扔掉零食提着垃圾,有32%的概率;踩到香蕉皮跌得把姨妈巾都甩飞出去,有27%的概率;野外帮助植物生长,遇到火麻草刺唧唧,有11%的概率;一个人只是扭个头,就被呕吐物给蒙脸上,也有人计算过,是0.3%的概率。

得出0.3%这个结论的朋友,绝对是一个有故事的朋友。

楼渊不幸就遇上了这0.3%,在他扭头那一瞬间,董董恩的呕吐物恰好跟他来了一个完美的无缝对接,米粉、菜叶、鸡骨头……犹如彗星撞地球,又似银河落九天。

楼渊绝望地闭眼:我想死。

董董恩:我也是这么想的。

众人:“……”

一切发生得那么令人措手不及。楼渊到底反应快,桌子一推赶紧跳开。可是董董恩吐得汹涌澎湃、万马奔腾、一泻千里,根本止不住,于是在楼渊起跳的过程中,他的头发、衣领、衣服后背、裤子后腰,全是董董恩不曾消化的早午晚饭,除了明眼可以分析出来的各种杂物,还有更多是难以分辨的可疑混合液。

难得吃一顿好的,竟然还给吐了,董董恩有点难过。

放眼望去,众人皆是一脸想死的表情。楼渊推桌窜出去,他身边的女人扔包挥掌而来,这些动作,在董董恩看来,都跟电影慢镜头似的,她看得见,却控制不住事态的发展。在陌生人看来,这一幕也实在是有够诡异—一个女人,单枪匹马,只身独来,长发遮面,恃呕吐物行凶,这是一种怎样的不怕死精神,又与楼渊有着什么仇?什么怨?在楼渊翻桌起跳的瞬间,已经有眼明脑快的观众了然地推断出了一部狗血三角情缘史,个中定有因缘在,只恨咱们不知情。

曹雅也是这出脑补神剧的一员,她的理由很简单,酒吧客人千千万,怎么该女子单来吐你不吐其他人?正是这个致命的论点,彻底断送了楼渊和她和好的可能。在楼渊看来,这种愚蠢的问题还需要回答吗?你怎么不去问吐的人?我还想知道呢?

当然,曹雅是个很好面子的人,这会儿就算是真小三杀上门来,她也要守住正宫娘娘的位置。就在楼渊火速起跳间,她的八卦连环掌已经向董董恩挥过来了。

董董恩自知闯祸,一面说对不起一面喷涌出更多呕吐物,其范围之大,足可溅至方圆五尺,连董董恩自己都目不暇接,更别说其他人了。曹雅尴尬了,八卦连环掌携着雄厚的内力,以扫过之处杯盏尽碎的气势大力扇来,扇到离董董恩的大痘脸还有零点零一分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无处下手,董董恩脸上全是痘,嘴上全是油。气得曹雅火冒三丈跳起一米多高,扯着嗓子尖叫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来这里吐我男朋友?你跟他什么怨什么仇?”

如果可以解释,董董恩定死不辞,可是,能不能给一个去厕所呕吐的机会先?还是说,大家非要死磕在此?

好在周遭还有几个人是清醒的,捂着眼睛鼻子,拉开桌子椅子,让董董恩有多快滚多快,赶紧离开,即使有比天大的仇,比海深的怨,现在也不是清算的时候,还是先去打理干净了再来。楼渊也不例外,米粉节子都快滴到他眉毛上了,这会儿啥也顾不上,头发一甩,毛衣一脱,撒丫子就往男厕里奔。两人在奔跑途中太过于心急,还和董董恩撞了一个青春的腰、友谊的腰,甩了两根米粉节子在董董恩身上,被董董恩怒目视之。

大兄弟,请注意,不要乱扔垃圾。

叫嚣着要开打的曹雅先是跟着楼渊跑,跑到男厕门口感觉不对,于是改为跟着董董恩,董董恩一进厕所就躲进格子间,在里头大吐特吐,抱着马桶吐得地动山摇。董董恩在格子间吐了有多久,曹雅就倚在洗手台处骂了有多久,其遣词造句之罕见、独特,令人心服口服,董董恩都很想问她有没有兴趣来捌二创工做客服,有这等口才,哪里还怕那些死缠烂打、每天要打500个骚扰电话的客户?

曹雅:“……阴谋不诡、处心积虑,你说,这是不是你费尽心机谋划的?是不是想引起我男朋友的注意?好的,你成功了,以后见到你,见一次打一次。”

这位太太,你是不是总裁文看太多了?我处心积虑了什么?又阴谋不诡了什么?被男朋友抛弃难道是我的错吗?心情不好多喝了两杯难道不行吗?在酒吧喝到吐这种事很少见吗?当然,吐了你男朋友一身,实在对不住,可是我跟你男朋友,真的只是个意外啊,大家本就是陌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你要再这么大力污蔑,我也是会火的啊。

曹雅实在是闲,一直骂骂咧咧,董董恩原本做错事还挺心虚的,到底经不住激,又沾了两杯酒,终于一头火起,刚把嘴巴里的烂肉渣、碎菜叶抠干净就原地反击:“骂什么骂?开个价,多少钱赔你?要不然我带你男朋友去洗个三温暖?”

曹雅立即奔到格间前,噼里啪啦又捶又打:“你给老娘出来,快点滚出来,看老娘抽不死你!”

如此大力神勇,终于捶出隔壁一对野鸳鸯。鸳在抖,鸯在吼:“大婶儿,不要再捶了,厕所要坍了。”

董董恩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叫你嘴贱,这下真出去,还不一定打得过她呢。于是四下寻找武器,看看有没有废纸篓、马桶刷之类,可临时充当一下武器。

正当此时,嗨妹进来了,一来就喊道:“你是不是拉屎没草纸?等你大半天了。”

董董恩条件反射应了一声,曹雅一把把嗨妹擒住,“好啊,小婊砸,你不出来,以为躲里头就没事了吗?不可能!你不出来,我就打你……的朋友。”

嗨妹对此防不胜防,吓得半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一个劲儿卡住曹雅的手,“大姐,你冷静点,放手啊。”

董董恩不料嗨妹也跟着横遭不幸,不得已只好开门应战,举着马桶刷哇啦啦往外冲。曹雅来劲儿了,指甲一撩就要往董董恩脸上抓,要不是嗨妹反应快,拦腰一抱,董董恩一张烂脸就要在厕所里全面开花。

为防止意外,董董恩站得特别远,举着马桶刷,对曹雅倾尽一万个耐心解释道:“大姐,我真的不认识你男朋友,也不认识你们那一堆人中的任何一个人,今晚纯粹是个意外,能不能请你好好说话?如果你男朋友愿意,可以请他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他送去干洗……”

曹雅立时打断:“不可能!想创造机会进一步认识我男朋友,你这个心机婊,休想。”

董董恩内心的白眼已经猛产了一万五千斤,这位女士,你男朋友贵姓啊?布拉德·皮特吗?但她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或者你们报个价,我赔他衣服钱也可以啊。”

如此交涉了一通,嗨妹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帮着董董恩一起灌甜汤、和稀泥。要不说嗨妹人义气呢,出来混,讲的就是义气,朋友丢了脸,能找补就要替他找补,找补不回来,那么自己也不需要脸,该奉承就奉承,该弯腰就弯腰,好话一道一道,马屁一通一通,曹雅好歹是安静下来了。

曹雅不再那么暴躁了,抱臂环胸倚在一边,监视董董恩收拾,搓手、洗脸、梳头、漱口,期间看到董董恩一张丑脸,神情很是不屑,只差没有吐出两个字儿—丑逼。这么影响市容,就该待在家修身养性,不要学人出来撩什么汉子泡什么吧,看得人分分钟想打110。

立誓要与董董恩同生共死的嗨妹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出,待董董恩收拾好出去一看,厕所门口乌泱泱站了一***人,原来嗨妹并没有放弃她,而是搬救兵去了。还好朋友多,不管相互之间认不认识,既然坐到了一张桌上,那就是缘分,就要替坐过一张桌、喝过一杯酒的朋友撑场。现在人多底气足,嗨妹已不像之前那样被吓得像只发抖的小黄鸡,便把刚才曹雅赠给她的居高临下、鼻息喷人全都喷回去,说:“不就赔钱的事儿吗?多少钱?开个价吧。”

气得董董恩上去就掐。你赶紧闭嘴吧,万一人家来一个洗衣费、精神损失费,把我卖了都赔不起。当然明面上董董恩还是相当委婉,对嗨妹说:“受害者是位男士,我们一定要尊重男士的意见,还是去听听他怎么说吧?”暗地里对嗨妹猛使眼色,你别给我添乱了,口气这么横,一会儿把姐坑死了咋整?

两人狐朋狗友、狼狈为奸多年,嗨妹一下秒懂,赶紧换成一张狐狸脸,奸笑道:“好的好的,我们去向男士道歉吧。”

楼渊窝在男厕的时间比董董恩还要久,这是自然的。

他在厕所里用洗手液洗了头,擦了澡,又喷了半瓶空气清新剂,还把熏马桶用的檀香拿出三四盒点燃熏起,然而,没有用,头发还是酸,衣服还是臭。楼渊伸出两根指头,小心翼翼夹掉挂在耳边的一根烂菜叶,恼得都快控制不住内心想要揍人的洪荒之力了。

厕所外乌泱泱一帮人很快分成两派,董董恩这边一派,曹雅背后也一派,两派人马隔桌相望,拎瓶相向,气势应该都很汹汹,于是有酒吧维持安保的人过来问怎么了。

两边异口同声说没事儿。

殊不知这样却显得更加有事儿。没过一会儿,第三方势力,就是酒吧的安保方,也悄然无声地出场了,其中有几个块头特别大,肌肉特别威武雄壮的汉子,拎着电击棍,异常显眼地在两拨人马之间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气氛略有些胶着,大家都在等楼渊。

突然之间就有了一种华山论贱的感觉。

董董恩甚至闻到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突然,董董恩左手边一个穿黑T恤操半瓶酒的高个子男人,在人群中突兀地扬起手来,冲对方喊了一声:“嘿,赵哥,赵哥你咋在这儿?”

曹雅那边一个戴眼镜、穿文化衫的光头男人立即答道:“大二狗子?你咋也到这儿来了?不是昨天喊你喝酒你说胃疼吗?咋今天不疼了?看见你大头哥了吗?”

大头哥出现在两支队伍中间,也喊:“都在呢,一会儿撸串啊?”

大二狗子甚有职业精神地答道:“行啊,一会儿撸串,我先帮我朋友把事情摆平啊。”

众人满脸黑线,看这仨人井冈山会师。

直到望穿秋水,靖哥哥,啊呸,楼渊兄弟方才姗姗来迟。董董恩相当识趣,第一时间涕泪纵横,猛扑上前,抱腿痛哭。

吃瓜群众甲:“我猜这个怀孕了。”

曹雅又要跳出来开打。

吃瓜群众乙:“不不不,我猜这个才是应该怀孕了。”

由于曹雅太能号,太能跳,行踪太飘忽不定,忽而左忽而右,因此不单董董恩,好多人都觉得头疼,于是乎当她再度平地起跳,他们队伍里的一位老大哥,一个没忍住,拎起板凳就往她头上一敲,另外暗处不知何人伸出一只手来,“唰”一声就把她给收割了。这两人出手太快配合度又高,曹雅还没来得及号就平地消失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

董董恩终于可以不受打扰地对楼渊致以诚挚的歉意了,她两眼含着泪,鼻涕缀在唇中间,对楼渊致以十二万分真诚的歉意:“这位大哥,今晚实在是对不住,打扰了您的好兴致,我也不想扯什么意外,一切都是我活该,是我心情不好醉了酒,出来丢人现眼触了您的霉头。如果您愿意,您把衣服脱了,我给您送去干洗?又或者,您想要身新的?现在好多店都关门了,要不,您说个价,只要价格公道,我绝无二话。”

说完可怜巴巴望着楼渊。

楼渊看了看董董恩,又看了看搭在胳膊肘上的衣服,没有Logo,也不知道要开个什么样的价,对眼前这个眼睛鼻子皱成一团的女人来讲,才算是公道。

嗨妹也跟着一起:“这位大哥,我朋友她真不是故意的,她心情不好,多喝了两杯,这个事我也有错,是我没有看好她,破坏了您和您朋友的聚会,要不,今晚的单算我的?至于您的衣裳,我朋友答应了赔您,我一定监督她,就是打家劫舍、做牛做马、卖身为奴十二年,也一定会赔给您的。”

董董恩两眼瞪得溜圆,大姐,你随意开口就要卖我,你可问过我爸爸?

楼渊也被嗨妹磅礴的歉意吓到,冷冷表态:“算了。”说完转头对他的朋友们道,“你们继续,我回去处理。”

吃瓜群众没有意见,倒是消失了的曹雅此刻又冒头出来,吼叫道:“咋可以就这样算了?不能算,这个小***说话太恶心,做事又太没人性,看她把你吐成那个鬼样子,你为啥要轻易放过她?你要算,我不能算,否则我还…… ”

嗨妹和董董恩对视一眼,女人果然很喜欢为难女人。

楼渊不想多纠缠,此刻他十分难受,只想立即洗澡。曹雅人不娇气这点很好,但不分场合地耍霸气……楼渊不接话,表情淡淡的,转身往外走。

董董恩很不好意思,错误已然铸下,对方也没有为难,那咱就该自觉点,送干洗还是买全新,好歹应该意思意思,表现表现。因此觍着脸上去:“要不然我陪您一起吧?”这时候应该还有店开门吧?

楼渊特别好笑地看着她:“我回家洗澡,你怎么陪?”

董董恩一滞,继而反应超快地后退半步,给气得已经燃成了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曹雅让路。

楼渊都走出酒吧了,董董恩又追上来,特别真诚地给他一张名片:“大哥,今晚真的对不住,这是我好朋友的名片,电话地址都有,您找得到她,就找得到我,您要是后悔了,想送干洗或者换身新的,请您电话,我随时候召。”说完小心翼翼避过曹雅发射过来的镭射波波光,目送楼渊走远。

嗨妹戳戳董董恩:“你这是干吗?他都走了。”

董董恩:“没事,就是给他女人添添堵,反正给的也不是我的名片。”

嗨妹:“……”

董董恩添的这个堵,的确是很堵。

楼渊走到车旁,曹雅喊住他:“名片拿来。”

楼渊递过去,曹雅“呲啦”两下给撕碎了。

楼渊没说什么,他现在满身晦气,只想回家洗个澡。偏生曹雅不消停,上车后一张嘴就没有停过,叽叽歪歪,叽叽歪歪。

曹雅:“简直了,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丑的女人,一张脸满是疙瘩,这么丑就该识趣点,待在家里不要出来吓人好吧,还跑到酒吧里来,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还有你,人家吐你一头一脸,你倒好,话都不说,她跟你有啥关系?你敢跟我说她跟你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你会是这副德行?这个态度?没有关系你会收下她名片?没有关系她会单过来吐你不吐隔壁刘老三?刘老三就坐你旁边,咋就你运气那么好呢?”

曹雅属于典型的“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别人打你一定是你太贱”“你被***一定是你穿太骚”思维,没办法,她自己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爸爸给完一顿胖揍,然后非得让她好好反省到底哪儿做错了—总是先谴责受害者的思考模式根深蒂固。

由于曹雅叨逼叨,叨逼叨实在太闹腾,楼渊方向盘一拐,连澡也不急着洗了,直接把曹雅送回她自己家去。

曹雅:“你什么意思?”

楼渊:“想静静。”

董董恩这边砸了人的场子,不敢多留,楼渊一走,她和嗨妹随之拎包跑路。

此后董董恩身着大帽衫,头戴鸭舌帽,眼架墨镜,嘴戴口罩,武装打扮了一个星期,既怕楼渊真来电话,说一套衣服要七万八,又怕那暴脾气的女人打将上门来,泼她一脸浓硫酸。如此提心吊胆、草木皆兵地过了一段时间,发现,楼渊没有来电话,曹雅也没有大爆发,并且,失恋综合征也治好了,腰不酸腿不疼,失调的月经也转平衡了。

就是她那身打扮吧,引来不少狗仔队,长枪短炮架在捌二创工所在的创意区周围,都说里面有一个电影拍摄现场,近来总看到有明星到场。

搞得在此开工的普通民众不管进出,总是要被镁光灯暴闪一顿。某天老柯被闪得两眼昏花,一头撞在墙上,勒令董董恩恢复正常打扮,这才让事态平息下来。

情绪稳定了,心性也大好,看山依然是山,看水依然是水,河里风平浪静,天空云淡风轻。董董恩仰天一声笑,失恋湿身的事便这么自动翻篇了。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还有一劫在这儿呢。

洛克斯集团的竞标过程相当漫长以及复杂。每个环节片区要审,审完之后报大区,大区审完又返回片区,涉及部门多达十余个,每个部门要开会讨论讨论再讨论。董董恩去打过一场酱油后,老柯又和胖子以及副总轮流提过四五轮案,最后光是等通知就等了足足一个月。

当然,这段时间并不是白坐等死,大家手上还有其他的活计要忙。董董恩手上有一个旅游景区的开发项目快要进入尾声,因为涉及验收、打款,她几乎把自己跟客户二十四小时捆绑在一起,日日开会到深夜,公司这边,能不见老板,就尽量不见。

这段时间的董董恩,日日心绪不宁、寝食难安,就怕接到来自老柯,或者楼渊的电话。半夜睡觉一会儿梦见楼渊顶着一张米粉脸,一会儿梦到老板一脚踹她去扫大街,醒来全身是汗。若长此以往,将人不人鬼不鬼,这还没被开除呢,人就先得精神病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先发制人。

于是董董恩决定去找老柯,谈一谈人生,聊一聊理想,设想一下假若此刻撂挑子不干了,又会怎么样。

老柯的反应果然奇葩:“什么?这时候辞职?董董恩你是有什么毛病?我苛责过你吗?是的,我苛责过你。我给过你压力吗?是的,我给你压力特别的多,上次市政外务那个单子是我背着你去拒绝的,因为我觉得那单子要求多利润又少,还有为好儿童加餐那个也是我拒绝的,毕竟咱们是商业公司又不是慈善组织,可是仅仅因为这些,你就要跟我计较要跟我闹辞职?我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好老板啊,从来没有打压过大家想要升职加薪的愿望啊,当然,我也不怎么经常满足大家,这一点,我马上改,现在不是接了洛克斯集团的业务吗?这利润一起来,马上加薪,人人有份,我以我亲儿子的名誉保证。”

董董恩一

查看全文

猜你喜欢

热门小说榜

本站所收录所有小说作品、小说评论、用户上传内容或图片等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

如有内容侵犯您的合法权益,请及时与我们联系,我们将第一时间安排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