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瞳

我八岁那年，老家拆迁，从我家院子地下挖出来一窝一窝密密麻麻的蛇，黑的、花的……什么颜色的都有，缠绕在一起，吓吐了不少问讯来看热闹的人。

那堆蛇赶也赶不走，上去抓就乱咬人，我爸气得不行，也不信邪，不顾村里老人的劝阻，一把火把那堆蛇烧了个干净。

结果当天晚上，我爸死在了厕所里，是被蛇活活咬死的，咬的不成人形，还有一条大粗花蛇从他嘴里钻出来，我妈也被吓得神志不清，嘴里念叨着“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没过几天就出了车祸，人也没了。

我被接到爷爷奶奶家抚养，这些事儿他们怕吓着我，都刻意不跟我提，可是每当入夜后我好像都能听得见有“嘶嘶”的声音在我的卧室外，我缩在被子里哭，根本睡不着。

直到爷爷不知道从哪儿给我拿了一串暗红色的小铃铛拴在右脚脚腕上，我夜里才终于得了清净。

在我的印象里，我们苏家原本小孩子是挺多的，逢年过节的时候特别热闹，但是我越长大，每年见到的孩子就越少。

刚开始我还奇怪，长辈们都打马虎眼不跟我说，直到我长大一点从村里其他人口中得知，那些孩子都死了，有像我爸一样被咬死的，也有被蛇毒死的，还有被蛇勒死的！

我就这样战战兢兢活到了十八岁，高考结束之后的暑假，我又回了村里来陪奶奶。前几年爷爷也因病逝世，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剩下的亲戚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走动来看她。

没想到就在我快要过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我奶奶突然叫我收拾整齐，跟她一起去见隔壁村的一个神婆。

奶奶很少表情这么严肃，“婉婉，明天生日一过，你就十八了，有些事情，奶奶也得告诉你了。”

“什么事啊奶奶？”我坐在了奶奶身边。

奶奶摸了摸我的脸，突然老泪纵横，“婉婉！你一定要活过十八岁啊！”

我连忙伸手去擦奶奶的眼泪，“奶奶你别吓我！到底什么事儿？怎么大半天说这种晦气话啊？”

“婉婉，虽然奶奶从小就故意不跟你提你爸妈的事儿，但是你打小就聪明，应该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我说道，“嗯……村里人都说……是我爸当年不该烧死那些蛇，我们苏家遭了报应。”

“报应啊……是报应啊！”奶奶拍着大腿摇头，“你爸妈死于横祸，苏家旁支的孩子也死的死，残的残，都没个好下场，连那些在外面做生意的都不顺利。”

“奶奶你的意思是……”

“婉婉，咱们苏家就剩下你这一个血脉了，奶奶时日无多，但是不想看你后半辈子遭罪，一会儿你跟奶奶一起去黄婆家，让她给你想想办法。”奶奶紧紧地攥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担忧。

我不解道：“可是爷爷给了我一串铃铛，自打系上了它，我夜里睡得可安稳了！您看，我都活到这么大了，肯定没事儿的。”

奶奶只是频频摇头，我拗不过她，只能换上件干净衣服，跟她一起去了隔壁村，找那个被称为黄婆的神婆。

东北有五仙，胡柳白黄灰，都是动物仙，家里供上几个保平安。这个黄婆本人姓黄，家里供了位黄大仙，却不是保家仙而是出马仙，她是周围很有名的弟马，看事儿特别准，不过现在年龄大了身子骨不太好。

我俩到她家门口的时候是中午，黄婆看见了我们脸色就一变，“苏家？快走快走！我看不了你们家的事儿！”

奶奶连忙上前，“黄婆！这附近就您本事最大！您要是不救我们家婉婉，就没人能救得了她了啊！”

我也连忙走上前去，甜甜地喊了一声“黄婆婆”。

黄婆在门口思量了挺久，最后叹了口气，“先跟我到里屋来吧。”

我们跟进去后，黄婆让她儿子和儿媳妇都不许来打扰，一脸严肃地说，“我答应今天帮你们看上一看，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我不能多管，我要是管了，我也没个好下场！”

奶奶连忙点头，“是是！您愿意帮我们家婉婉看事儿，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了！”

黄婆关上了房门，点燃一根香对着堂口的一众牌子鞠了一躬，嘴里念念有词，她把香插好后整个人都浑身一抖，再转过身来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向上咧。

我从前只听说过这些东西，哪亲眼见过，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黄婆怪笑了两声，结结巴巴地指着我开口：“蛇……蛇债……要偿，但、但要怎么偿，却不……不该问、问问我，该问它们的……的老、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