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渣了，我装的

“泽宇哥，我要结婚了。”男人从背后抱了过来。

霍泽宇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在符野新婚的前一周。如果不是符野和魏薇薇的喜讯举国皆知，不知道符野还会瞒他到什么时候。

“好。”他身体僵硬着，说话时微微颤抖着。

“好是什么意思？”然而男人却不满足他的反应。

男人用力将他抱过来，逼着霍泽宇看着自己。

青年有着一张清秀的面孔，那双眼睛里曾经盛满了星光，可现在却变得黯淡非常，似乎是在隐忍着，克制着什么。

青年的肩膀颤抖。

男人莫名有些烦躁。

“别用那种表情看我，泽宇哥。”他说。

青年咬着牙，慢慢点了点头，将头扭了过去。他从来都是这样的顺从，偏偏是这样的顺从让男人的心中再度串起一团无名火：“你到底在矫情什么？难道你想和我结婚吗？我不过就是没提前和你讲，你有必要在我面前哭丧着张脸么？”

男人的声音让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叫人难以喘息。

青年的嘴唇张了又张，沉默过后，他收紧了自己的怀抱，像是无助的困兽一般抗拒着一切。

他的声音嘶哑，“我没事的，阿野……”

“没事……你永远都说没事，你就是知道这副样子我拿你没办法。”符野来回走动，他当着霍泽宇的面抽起了烟，后者一闻到烟味，便转过头止不住的咳嗽。

良久，符野回过头看着他，长叹一声，他将烟丢掉，心疼的上前抱住他，好声好气的劝慰道：“泽宇哥，我跟她只是商业联姻，形婚，都说好了的，婚后我们照样可以在一起，什么都不会变，好吗？”

“你是男人，要是我们结婚，我该怎么和国民交代呢？泽宇哥，别做没意义的事。我们这样也很好，不是么？我爱你，泽宇哥，我符野这辈子就爱过你一个人，除了这个破名分，我什么都是你的。”

符野盯着他半晌，捞过还在咳嗽的霍泽宇，吻了吻他的额头，到鼻梁，嘴唇。符野总是这样，打一根棒子给一颗糖，霍泽宇完全的僵住了，心中的苦涩无限蔓延，他张开口，却无法辩驳符野一句话。

这六年来，符野给他的承诺太多。

六年前他作为史上最具潜力的向导，毅然决然的来到当时还是无名小卒的符野身边，安抚他暴动的精神，为他洗衣做饭，任劳任怨，终于，一年前，符野参与的一场大仗大获全胜，他荣升第一军团团长。之后，又斩杀先皇，坐上王座。

现在，为了稳定根基，他要和邻国的公主联姻。

“泽宇哥，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些事了，你好好想想吧。”符野亲了亲他。

“泽宇哥，你真好，等我以后功成名就了，我一定对你好好的，谁都不能欺负你。”少年躺在他怀里，搂着他腰说话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阿野，现在说未来还太早了，你以后说不定还会喜欢上别的人，娶别人为妻呢。”

“我是认真的，”少年见他不信，反身压了上来，少年的眼里带着年少的轻狂和野性，爱意仿佛就要燎原，“泽宇哥，你相信我，我以后谁都不娶，一定会娶你。”

当时少年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心跳如擂鼓。少年的眼中星光闪闪，滚烫炙热的爱意让霍泽宇意乱情迷，就连久经情场的他都中了符野的套，犯了大忌。

所有的虚伪都有迹可循，他和符野在一起快七年，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他答应了符野一定会陪着他到功成名就，他做到了。可是符野，你呢？

·

“大人，您的精神力越来越虚弱了。”阿冉是照看他的女佣，她看着躺在床上缩成一团的青年担忧的说，“出去走走吧，大人，您知道向导精神力虚弱意味着什么的，你再不出去走走，您的生命就危险了啊……”

阿冉快要哭了。

向导拥有着极强的精神力量，而一旦他们的精神力开始虚弱，这就意味着他们就要死了。霍泽宇对阿冉很好，在阿冉眼里，大人是个温柔的人，是最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她不想大人死。

“没用的，阿冉，出去也没有用的……”青年却摇了摇头。

阿冉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只会呜咽恳求着霍泽宇快要好起来，她今年十五岁，是个孤儿，这半年来大人对她如同家人，阿冉想，大人对她来说，就跟所谓的哥哥一样吧？

她听到青年咳了几声说：“阿冉，他来了吗？”

“大人，您又咳出血了！”阿冉惊呼一声，直接急哭了出来，她手忙脚乱着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她此时真是恨透了那个暴君，要不是他，最疼她的大人也不会变成这样。他不知道大人在背后为他做了多少，甚至不知道大人这身病就是因为救他而落下的，也不知道大人在听到那人喜讯的时候，第一次咳出了一大滩血。

可是青年却温柔的笑着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别忙啦，阿冉，我没事的。”

“这怎么能叫没事……”

“他来了么？”青年打断他。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直勾勾的盯着门口的方向。

“他不会来了，大人，他要娶别人了，不会再来了，你忘了他吧，大人，求您了。”阿冉看着青年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忽然就很想哭，她冒犯的扑到了霍泽宇的跟前抱着他的大腿大哭起来。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霍泽宇的那天，她因为太饿了，而去偷饭吃，正好偷到了霍泽宇头上。

那个暴君本想处死她，可是那个眼里仿佛有着星星一般的温润青年却扶起了她，就像是现在这样，温柔的，像是哥哥那样，摸着她的头：“阿冉，你走吧。”

当时青年收留了她，现在却又让她走。

阿冉愣住了，她拼命的想要拒绝，可是抬头却看到了青年眼底的一片死寂。

霍泽宇笑着说：“他明天就要结婚了。”

“昨天晚上，他给我发了请帖。”

“我会去的，阿冉。明天过后，我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你走吧，我养不起你了。”

“……您是决定放弃了么？”阿冉战战兢兢的问。

“嗯。我会回到我以前的故乡，重新开始我的人生。”当时霍泽宇温柔的笑迷惑了阿冉，让她信以为真。

·

“他好像就是陛下的那个……”

“我记得他，六年前那个最厉害的向导，安抚了无数个哨兵……”

“那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变得这么落魄，舔了陛下快七年，不还是说丢就丢么。”

“陛下穿了七年的破鞋，现在就算丢出来了，也没人愿意穿吧。”

人们在窃窃私语。

霍泽宇却跟没听到一样，他坐在角落里，抬头怔怔的看着舞台中央灯光中心的男人。

高大英俊的男人身边跟了位美丽大方的女人，郎才女貌，就好像他们才是天生一对，而他是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符野下意识看了过来。

“阿野……”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符野了，这时霍泽宇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想他。

可符野却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一样，别开了视线，微笑着应酬，和其余人碰杯。

有人在起哄，要新郎新娘接吻，霍泽宇看着背对着他的符野，随后，他见符野稍稍弯下了腰。

很快，他抬起头，脸上的是从来没见过的温柔笑容。

在满厅的欢呼声中，霍泽宇感觉到自己的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逐渐变得冰冷。

“哎，这位兄弟，你还好吧？我看你脸色这么白，都快倒了……”有人察觉到他的不对。

“没事，谢谢。”霍泽宇强忍着内心的痛楚，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容。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问符野。

可是在看到这一幕后，那些都不重要了。

唯一的，他必须要说的一句话只有……

“快看快看，他过去找陛下了，嘶，你说我们要不要拦一下啊？”

“嘘！小声点，别管，他们的家务事。这么没脸色的情儿我还是第一次见，难不成他也想和陛下结婚么？别太可笑了。”

“呵呵，我还记得几年前符野得罪了一个人差点丧命，还是他在雪里跪了一路挨了不少辱骂和毒打才把人给救回来的，现在这么狼狈，还真是让人唏嘘。”

“唉，错就错在他爱得太深，太傻了！”

没有人拦他，也许是符野的授意，也许是没有人敢上前。

但这些都无所谓了。

霍泽宇站到了符野面前，他的眼中寂静的如同一摊死水，符野站在灯光之下，而他来自阴暗的角落，不知怎的，看着这样就像是……就像是已经放弃了希望的霍泽宇，符野心里忽然就有些慌乱。

他声音变得低沉：“你来干什么？听话，快回去。”

霍泽宇感觉到自己就是个笑话，一个偌大的笑话，所有人都在以或嘲笑或不忍的目光盯着他看。

他瞥了一眼魏薇薇，颤抖着声音说道：“符野，这七年来的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吗？”

霍泽宇握紧拳头，这七年来的种种在眼前一一闪过。他低着头，不敢去看符野的表情，他想问符野，你对我说的那些难道是假的吗？我们曾经的爱是假的吗？你的笑，你的温柔也是假的吗？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只见男人的喉咙滚了滚，脸色微变，他艰涩的从口中滚出一个字：“嗯。”

听到答案的那瞬间，霍泽宇就像是濒临处刑的罪犯，站在了最高的断头台上，被一点一滴的抽干了血色。

“泽宇哥，你先回去，这些事我们回家再说。”符野带着魏薇薇从他身边走过时，低声说道。

家？他们还有家么……霍泽宇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多久，才逃也似的跑出了婚宴现场。

·

霍泽宇这才意识到，这七年来，他的生活全都是围绕着符野转的，到最后竟然连几个熟的人都没有。

唯一认识的，就只有阿冉。他给了阿冉一笔钱，让她自己到外面的世界去谋生。

安排好了阿冉以后，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他趁着符野的新婚之夜，离开了王宫。

歌舞升平的繁华在他背后逐渐远去，他回到他们最开始的流浪星云，一步又一步的走上了最高处。

符野的否认成为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来这七年的一切都是他的谎言，都是他一个人的滑稽。

他站在流浪星云的最高处。

风呼呼的拍打着脸颊。

他想，符野，我们都变了，这里也变了。七年前他是那么的破败，现在却变得这么光鲜亮丽。

他看到成群的蚂蚁在筑巢。从漂亮的外表下，挖掘出成堆的垃圾。

“再见，阿野。”他喃喃道。

随后，往前一步，向前坠落。

向上飘去的雪花，不知是冬天的眼泪，还是他的。

王宫内，喝了个烂醉的符野摆脱了众人，独自一人回到了他给霍泽宇安排的住所。

泽宇哥真是让他难堪了，那么重要的场合，非要让他们都下不了台。他本来不打算那么早回来，这么重要的场合，他能获得的还有很多。

可是霍泽宇那个快要哭了的表情在他心里迟迟盘绕不去，符野心中慌乱的很，霍泽宇的那个眼神让他心乱如麻，他便提前离开，回来找他。

“泽宇哥……”他醉意熏熏的推开门，伸手摸着灯的开关，“我错了，泽宇哥，只是你刚刚不该上来的，你一上来，我就只能那么说……今天是我们的婚礼才对，我爱你，泽宇哥……”

霍泽宇口齿含糊的说着，他等待霍泽宇的声音，可是，没人回答。

房间里整整齐齐的，一个人也没有，干净整洁到就像是这里从来没有住过人般。符野的酒一下子清醒了，抬起头，他愣怔着好一会儿。

随后冲出门去，如同孩子般茫然的寻找着：“泽宇哥？泽宇哥？……泽宇哥你人呢！？”

他会跑去哪？

他就只认识自己，他除了他以外什么都不知道！他能跑去哪？

“阿冉！***的都跑了！”符野本以为霍泽宇只是跟他闹脾气，就在这附近躲着，他暴躁的在这周围寻找着他，忽然，他的脚步停住了。

夜晚的冷风凉飕飕的拍打着门窗，明月带着一丝丝的清冷将月光洒在湖面上。

符野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甚至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不是他不理解，只是他在抗拒理解。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霍泽宇在跟他开的玩笑，这样的玩笑太恶劣了，他希望霍泽宇早点出来，跟他说，这是惩罚他的而已。

他的身体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世界在转动，冰冷的空气争先恐后的窜入了符野的大脑，让他的酒彻底清醒。

他和霍泽宇的结合……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