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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归来

光里的尘埃2021-10-20 11:30:16

自从星野被黑雾区派往邻国驻地执行任务,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现在终于又踏入这座比往日更陌生的城市。

离开了那家航空公司的附属医院,她便不眠不休赶回了极渊城,此时正在回去住所的途中。

坐在悬浮车后排的她抬头看向天幕,光点一滴一滴落下,水滴的立影斜斜落入这片区域,逐渐由稀疏变得浓烈。

星野的黑色发梢垂在肩膀,一身深色紧身夹克,鳞甲状肌理的长裤包裹她修长的双腿,长靴靴型立体,靴底镶了一层特殊钩型材料,莫名让人觉得她擅长极限攀爬。

车窗倒影里,她的五官棱角分明,侧脸线条因动作微微绷紧,能看见眉峰利落,眉毛冷而浓厚,眼睛带有神秘色彩,眼角延伸出的一点阴影,更让她的灰色瞳孔显得清冷。

无数的光点透过天顶的透明玻璃,朝她倾坠而下,把肤色衬得淡淡黄紫色,又沿着脸颊四散荡开,在空气中形成一息空灵的光斑。

“我的主人——”

是一则在售卖的伴侣机器人广告,纤巧***的巨大手掌从天而降,一连穿透几辆正沿着光轨行驶的悬浮车,金发少女的手揽回胸口,作出捧心动作。

细藤状一字肩裙装像金沙流动在曼妙的身躯上,她同时俯身,泄下一漪鎏金渲染长达千米的轨道,她的脸顿时和轨道齐平,眉眼弯弯,眼眸流露出满怀柔情的期待。

“在「光维·天体」旗下,XH系列伴侣机器人中可以找到娅姬哟 ~ ”

拉开距离后,一路上还能看到很多这样的全息广告,星野手搭在车窗沿,隔着窗看又一则广告撞来。

“嘿!听说肯特家的营养麦片……”

下垂的视线随着车的飞驰,渐渐只注意到光轨之下,那是一片比夜幕笼罩下更黑的黯,氤氲的空雾中偶能看见零星亮光,那是通往下层的中转站。

仅仅是转场站台,都深远到,这点亮就像接收信号时几乎可以不计的回应。

示意车窗打开,在隔离声波外有其他更快速的车辆超过,传来“咻嗖”的风声,抬头看,是特权生活圈的展示区,离这条环城轨道很遥远,却也能望见那高耸入云雾的厦群。

不时有巨大的飞行器从边缘开过,无数条光轨围绕,花花绿绿的开放式广告为了竞流,各种怪诞与妄想的创意争先入眼,还有当红音乐人创作的超前电音在立体的天幕荡开。

这城区令无穷的黑夜也无法遮盖它的光辉,是所有人都向往的存在。

“注意!即将进入生活区中转广场,车速下降。”

穿过一条涌长隧道,很快就到达广场中心。

这里时刻都充满喧嚣,流量巨大,除了悬浮在半空车轨上的车,和四面八方匆匆路过的行人,还有大群聚集玩花样飞板的年轻人。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常态,而另一面充斥诡诈,是盗窃者、商业间谍埋伏的舞台。

广场正中央,仿古钟楼上的全息荧幕正在播报实时新闻:

“2099年4月29日,「光维·天体」科技公司持股人库伯·帕特里宣称即将进入科技的新纪元!”

男人的背后是壮观的夜景,被众多巨厦天顶、万万灯火拱卫着,这个至高视觉象征他尊贵的地位,他正俯瞰着整个深渊,在以他为尊的上流宴会与众人夸夸其谈,傲慢的声音隐隐传到荧幕之外:“我的管家今年换了二十九个......”

“「光维·天体」科技公司首次研发,制暴机器人片段公布……”

近距离视频中的机器没有半点拟人,是巨大的,它周身涂红,机身呈现盾牌形状,在测试中仅用十二秒把假人吸附到盾心……

“「黑雾区」最新研发2.0情绪抑制导管,或将投入人体测试项目,人道主义组织发声谴责其反人类……”

画面里只有一支纯蓝液态玻璃瓶剂在转动,沉浮在管瓶里的细导管幽幽发光,四周的声音却忽然少了许多。

“科学家——雷,在社交平台声称,他已接近真正的暗能量本质,他将抹去这片盘踞在学术界上空长达数百年之久的乌云。”

这时候已经没人去注意这条简讯,荧幕面前的人,谁会闲着管暗能量是什么呢?

有一小部分人停留在原地,更多路人头也不抬,脚步匆匆离开。

“近日多条主街道发生多场******,现在播报的是一则最新快讯,奔流大道正在爆发大规模******。”

从这个角度看见的是***人群的背影,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但可以看出有无数人正走在这条具有纪念意义的大道上,他们高举自己的***旗帜:

“我们拒绝被「改造」”

  “我们拒绝被「屠杀」”

有的人用手环投影出更大幅的***激言,前方的人头似小小黑点,在耸入云霄的恢宏大厦群面前无比渺小。

一个被人流推搡得踉跄的孩童突然回头,他脸上流露对未知的惶恐,就这么猝不及防被影射在广场的大荧幕上。

“全息电影巨星可儿·海伦发言谴责正在上演的***,称其为乌合之众。”

繁华地段的街边,被人群簇拥的美人大肆批判新见闻,瑰丽的水色红瞳望向哪儿,无数聚光灯就散在哪儿,她手指数颗硕大宝石环绕,梦幻灵光成了她的陪衬,她是新一代的美艳巨星,贵族专属的宠儿。

四周的人不知不觉都停下脚步,他们还在关注刚刚的***事件,有不少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隐约有人在唏嘘:

“听说最大的器械部件制造厂正在裁员,要用智能机器人来替代大部分运转的工人,我们区隔了三条街的一个倒霉家伙下岗了,老婆小孩都养不起,下个月只能搬去虫洞住了。”

“形势越来越不好了,下面***又到处搞破坏,满大街都是孤儿,万一被发配下去……”

“嘿,哥们!以前你说有门路……”

“嘘……今时不同往日。”

在世纪末的今天,世界人口已经大爆炸,科技发展始终跟不上覆盖的速度,过度开采、滥用资源、非法排污、超规格的生化实验、大规模军事演练、数以千万记的物种绝迹……对大自然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海水持续上涨,短短50年间淹没了许多小国家。

虽然上层的生活区看似纸醉金迷,可处在这风暴中心的平民,是绝对没有那么轻松的,工业厂招人都是通过特殊渠道,人数还有限。

所以,大部分滞留有限期的迁徙人口,挤破头都想争得一个打零工的机会,做小家族的仆人、做富人小孩的跟班,给试用阶段商品当试验对象等等,如果能得到生活垃圾分类的工作就撞大运了,油水多还不用太过提心吊胆,毕竟再往上走是绝无可能的,只求能停留在这一小步就好。

他们忧心自己被机器替换,毕竟越来越多有钱人都在攀比“全面自动化”,眼看一年又一年的AI新品发布,则更恐惧被发配到下面——底层。

次等平民住在混乱的“虫洞”,土盒子一样的房屋空间设计窄小,功能不齐全,生活质量是不怎样,好歹能混个半饱。

底层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倾倒而下的垃圾是真的破铜烂铁,遮风挡雨全靠挖坑,世纪初流传的一句玩笑:“捡垃圾都轮不到你”在这个时代竟一语成谶。

更别说那些***了,像蝗虫一般过境……

出了中转广场,车速上升,再上升,周遭事物开始模糊,变成直线,夜幕笼罩这座城,唯有视野中代表权力至上的摩天都市始终清晰。

穿行过最后一条栈道,映入眼帘的是矩形钢筋打造的联排住宅区域,抵达入口就得步行了。

在星野迈下车门的一瞬间,雨水打落的电子音在耳边环绕。

“嘀嗒、嘀嗒”

她压低了低帽兜,抬手把背包甩在肩后,只是一个雨下的背影,就透出勃发的力量感,随即脚步稳稳地往里走,这一踏入,一种压抑的氛围就扑面而来,沉甸甸的,带着一股死气。

很快就穿进长廊,长廊两侧就是紧紧挨着,排序满满的门,门中心感应器立体凸出,血色线条描绘出一张抽象女人的脸,顶上幽蓝色的灯光照射在每个角落,容易让人产生错觉,像正行走在某个秘密禁区,而前方好像望不到尽头,只有她一人的脚步声踏在空旷里。

这里经过的每一扇门,像一间间无主之屋,但她知道门的背后都藏着一只幽灵。

全景电梯载着星野上升,四面八方的门,无数门上的女人脸盯着她,直到越高越暗,光彻底熄灭,电梯缓缓停在140层。

电梯门口往前拐弯后的第三间。

  「2050」

“晚上好,女士。”

进门的瞬间,这个空间就动了,它的声频浑厚,带有一股电流窜动的尾音,它会在第一时间分析房主的需求,并及时作出指令。

星野挪动脚步,走向沙发,又在沙发前站定,在冷色的光束里,她直直站了一分多钟,在这个时间里,她有种荒谬的对自己的怀疑。

她的手指无意识掂在沙发边角摩擦着,双眼盯着台几上那只空水杯,思绪放空了一会,在这无声的氛围下,连呼吸都变得极轻了,她感到一丝没来由的疲倦。

“女士,需要帮助吗?”

机械音尽职的询问。

她没有回答,而是沿着靠背坐下,这沙发材质也是坚硬冰冷,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干净得照见虚虚人影。

换了个后仰的姿势倚靠着,反正怎么样都没所谓,她只是累了,好像自从出院以来,自己就有点不太一样了,她过了半响轻声说:“太安静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这四个字。

“好的,为您准备的音乐,希望您喜欢。”

一首灵溢的古典乐缓缓从上方传来,是《蓝洞》,她曾在暴雨滂沱的夜晚听到过,据说它是某位出生在海岛的音乐天才,为这尘世所作。

也为了怀念四十年前,时常与他在海湾玩耍的海豚,旋律哀伤动听,意境悠远而孤独。

在这位音乐家临终前,他恳求孙子按照先人的葬礼将他火化,把他的骨灰撒在儿时和海豚相遇的峡湾。

她伴随着空寂的音符闭上双眼。

在这个寻常夜晚,星野做了一个梦,要知道自她的身体改造后,就不会做梦了,而现在她梦到自己正以极快的速度坠落。

在呼啸声中,她坠入一片海中,被海水包围的她舒展腰肢,游动在蔚蓝的梦里,自由自在的,像一尾天生属于大海的鱼。

海底下无尽的幽暗极深极神秘,是那么的美丽。她放松身体,持续沉入深海,光线在头顶变得遥远,直到终于看不见。

她越坠越深,越坠越黑暗,坠在永恒的深海。

小说《星尘荒野》 1. 归来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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