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遂州热得人随便走动两步都像是要化掉。
古玩街方缘阁前,吃瓜群众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
“吃饱了没事干是吧?滚!再看信不信老子把你们眼睛挖出来?!”
一名张牙舞爪的中年男人高举扫把,一个劲儿驱赶着人群。
此人正是方缘阁老板——黄式伦。
“咋滴?我是替天行道!这年轻人手脚不干净,趁我不注意拿了我的夜明珠拔腿就跑,要不是我追得快,他早没影儿了!”
“他头上的伤是自己摔的,不关老子的事!他活该!”
黄式伦脚边,一名二十出头的男子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额角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似乎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可即便王凡意识昏昏沉沉,紧攥的右手却始终不曾松开。
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不能放手,绝对不能放手……娘的住院钱,小妹的学费,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的债务,可全都指着把它卖了换钱啊!
血水顺着王凡的身子直往下流,将洁白如玉的宝珠染上刺眼的红。
嗡——
一种异样的感觉渗透过皮肤,掠遍全身。
王凡即将陷入黑暗的视野蓦然一亮,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大脑便一阵剧痛,无数信息强行涌入!
这是……什么?
艰难的睁开眼睛,就看见黄式伦面目可憎的脸。
“装?你还装,偷东西就算了,还想讹我不成?”
狠狠一脚踢在王凡手臂处,黄式伦从他因吃痛而略微松开的掌心里夺走夜明珠,得意洋洋。
“还给我,还给我!!”
愤怒和绝望瞬间给王凡带来力量,他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黄式伦的鼻子破口大骂,“那是王家祖先留给我的,几时成你的了?我王凡行得正坐得端,从来……嗯?”
王凡目光落在黄式伦怀中的夜明珠上,愣住。
“明末清初月华夜明珠,成色极好,大小罕见,被一渔民拾捡于避风湾,后被当地官员觐献入宫,成为明贤皇后的珍藏物。”
什么情况?
为什么他会下意识想到这些?
“年轻人,做人不能像你这样啊,偷鸡摸狗已经很可耻了,你居然还倒打一耙贼喊捉贼?哎,世风日下啊!”
嘴里装模作样的感慨着,黄式伦朝身后五大三粗的店员使了个眼色,那店员立刻摩拳擦掌地上前,挡在了他和王凡之间。
潜台词很明显。
再纠缠,就只有挨打的份儿!
“哥们,你是外地人吧?听我一句劝,姓黄的不是什么善茬,你还是快走,不然待会儿想走都走不成!”
一位好心路人扶住了摇摇欲倒的王凡,低声在他耳边劝道。
但王凡却摇了摇头,眼眶微红。
走?
钱没到手,还把家里祖传的宝贝弄丢了,他哪有脸走?
“我不信这世上没天理!夜明珠本就是我王家的所有物,你信口胡诌,粉饰是非,就不怕走夜路遇到鬼吗?赶紧还来!否则,我不介意跟你同归于尽!”
“妈了个巴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阿龙,打!往死里打!”
话音未落,店员便狞笑着向王凡走来。
吃不起饭的穷鬼,身上连块像样的肌肉都没有,还不是一推就倒?
见识过黄式伦手段的吃瓜群众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老黄,你先别激动!赵老好像在附近啊!”
有人指着不远处那道身影激动的叫起来,“赵老,真的是赵老!”
听到这三个字,黄式伦脸色瞬间就变了,阿虎浑身的嚣张气焰也消失殆尽。
赵崇涵,古玩街元老级人物兼管理人,阅历和技术都属于顶尖水平,极其受人尊敬,就连先前恨不得把头挤破的吃瓜群众们也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都围在这干嘛呢!”
赵崇涵沉着脸走到王凡面前,打量了他一阵,见他没事,才放下心来。
还好没捅出什么篓子!
谄媚地凑上前,黄式伦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没干嘛呀,赵老,天气这么热,你不在办公室歇着,怎么到我这方缘阁来了?”
“呵呵,还想瞒我?夜明珠呢,拿出来!”
“这儿呢这儿呢……”
黄式伦恭恭敬敬的递上去。
“赵老,您可要为我做主啊,这夜明珠摆在我店里有好一段时日了,这家伙说要买,我便拿出来给他看,定价五千,他嫌贵不肯掏钱,假装放回。谁知我一转身的功夫,夜明珠就被偷走了!”
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赵崇涵目光微动,字里行间语气复杂:
“五千还嫌贵?一个清末的珠子都买不起,穷就不要来逛古玩街!”
“哈?”
王凡简直要被气吐血了。
就这还被称为老呢?
“我再说一遍,夜明珠是我的,不是我偷,是他抢!另外,谁说它只值五千?明朝皇家之物居然能说成民国的,老爷子你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眼睛?”
此话一出,众人轰然冷嘲热讽。
“谎话连篇的东西!赵老都开口了,还硬不承认是假货?”
“看样子真是外地人,连赵老的名号都不知道,孤陋寡闻!”
“我一开始还有点儿相信他是被冤枉的,呵呵,是我瞎了眼,骗子和贼不值得同情!”
……
此起彼伏的斥责声充斥在耳边,王凡被浓重的无力感包裹着。
就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失魂落魄的转过身,王凡余光无意间落在方缘阁阁内摆放的一个灰扑扑的陶罐上。
“唐代邢窑瓜棱罐,胎体雪白,制作精细,造型技艺高超。”
又来?
王凡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闭上眼,再睁开。
脑海中出现了同样的信息。
心思飞快流转着,王凡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这个陶罐绝对不一般!
他一时间有了一个对付黄老板的方案。
“黄先生,你刚才说,我偷了你五千块的珠子是吧?好,那你把我脑袋打成这样,是不是也该赔赔医药费?”
“你,你胡说八道,是你自己逃跑的时候太慌张才摔倒的,赖我做什么!”
“事实到底怎么样,看看大街上的监控不就好了?”
王凡伸手朝着街边的电子眼一指,黄式伦顿时嘴角抽搐。
什么时候装的?
“方缘阁内有监控,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咱俩扯半天也扯不清楚,你打我是在阁楼门口,并不是盲区。”
“臭小子,你…你特么到底想干嘛?!”
“打人斗殴可是治安事件,叫警察来呗。”
看着黄式伦发白的脸色,王凡微笑,话锋一转,“不过,私了也成,把那陶罐送我,咱们两清。”
“呵呵,你偷我宝贝还要我送……等等,你说哪个陶罐?”
顺着王凡手指指向的方向看,黄式伦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毛病,赵崇涵表情也十分微妙。
这是古时候的骨灰罐!
装骨灰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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